不紧不慢地进门,姜蕙兰刚好把最后一碗菜端上桌,见她回来便道:“囝囝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了。”
“好。”舒桐应道。
全程无视掉了舒行的存在。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就只有舒行一个人在碎碎念,舒桐和姜蕙兰都默不作声地安静吃饭。
十多分钟之后,舒桐对舒行的忍耐极限在他摔碗的那一秒达到顶峰。
“投资投资,你就只知道要钱!要是不想好好吃饭,就出去,别影响我们的食欲。”
“你这孩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舒行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舒桐的这番话无形之间挑起了他的怒火,指着姜蕙兰就是一顿好说:“你看看你教育的孩子,都是被你惯坏了的。”
姜蕙兰也是没脾气,被迁怒了依旧还温声劝道:“是是是,是我没教好,快吃饭,吃完了去睡觉。”
舒桐听了,只觉他可笑至极,“都说女随父长,我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你还怪起我妈来了。”
舒行碗筷一撂,哽着脖子道:“我怎么了?以前要不是我起早贪黑地工作,你们早就露宿街头了!”
“你还敢提以前?”
“我怎么就不敢了!”
“也是,你也只能提提以前了。”舒桐哂笑,“要是能回到十七年前,我倒是宁愿投一个一般人户的胎,露宿街头也不跟着你。”
“你!”
舒行双目因生气上头而泛红,盛满怒火的胸口起起伏伏,他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瞪着舒桐。
“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舒桐也不甘示弱,接着道:“我和我妈现在变成这样,我们沦落到这步田地,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还敢说你的以前?要不是你贪心,要不是你跟着那些所谓的朋友搞投资,要不是你瞒着我们去借高利贷,我们会变成这样吗?”
“你口口声声说下次一定改,可是你哪次是真心悔过的。我们家现在全靠我妈一个人撑着,她挣的所有钱大部分都被你挥霍光了,可你倒好,每次回来就只知道钱钱钱,你有拿回来过一分钱吗?你说的那些承诺,那一样是兑现了的?”
“有时候你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甚至是一个月。那时候你有想过你的妻女吗?我妈被那些讨债的人打时,你在哪里?当我们每天靠着几个馒头过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一旁,姜蕙兰早已泪流满面,上前去拉了拉舒桐,劝道:“囝囝,别说了。”
面对舒桐的控诉,刚才还气势汹汹地舒行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他甚至不敢看舒桐的眼睛。
“我为什么不说?这些他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让他更清醒一些。”舒桐抬起手擦去不知何时流下的泪水,双目通红。
“你以为谁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吗?你赌博,借高利贷,这些都是我妈在后面任劳任怨地干苦力给你擦屁股。那些讨债的人找上门的时候,是我妈!你的妻子!在跟他们周旋,甚至跪下来求他们多宽限几天,这些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就问问你,每次你想要动手打我妈,不顾她的反对拿走家里所有的积蓄,那时候,你有没有愧疚过,悔恨过?哪怕是一点点,你有吗?你没有!”
最后一句舒桐几乎是吼出来的。
舒行瘫坐在椅子上,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走出楼道口后,舒桐才发现外面在飘小雨,在墙根站着挣扎了几分钟,她放弃了回去拿伞的想法,直接冲进雨里。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走累了,舒桐就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拿起刚买的啤酒大口大口地喝。
从她面前经过的路人无一不回头观察这个独自喝着闷酒的少女,心下疑惑,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偶尔有几个小混混经过,见到她上前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人来人往,舒桐仍然是一个人。
几听啤酒下肚,舒桐打了一个酒嗝儿。
明明是不容易喝醉的人,如今却醉得整个人都是晕乎的,不过好在她意识还算清醒,还没有到醉得不省人事的地步。
她选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打扰,也挡不住人的地儿坐下。
—
江褚看见舒桐的时候,她蹲在路边,脸埋在膝盖里,忽略掉面前摆着的空易拉罐,那模样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等他走近后,才发现其中还有一个透明小玻璃瓶,朝着天的这面赫然印着‘二锅头’三个字。
兴许是醉酒了,舒桐的反应也跟着慢了好几拍。她抬起头看去,好半天才认出站在她身旁的人是江褚。
她指着江褚支吾道:“你们怎么来了?”
江褚哭笑不得,上前慢慢蹲下,扶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只有喝醉的人才说自己没醉。”舒桐试图推开他,奈何手上没力气,推了几下,见江褚纹丝不动,就放弃了。
舒桐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喝醉酒后顶着一张绯红的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胡话的样子有多可爱。
“是,你没喝醉。”江褚低声笑着。
舒桐是喝醉了,但她并不傻,知道江褚这是在笑自己,她嘟着嘴小声道:“都说了我没醉,你笑什么?”
江褚立马收敛笑意,“我没笑,你看错了。”
“是吗?”舒桐突然凑近江褚,眼神迷离,惹得江褚呼吸骤紧。
过了几秒,舒桐说:“原来你真没笑啊。”
江褚以为舒桐是要亲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跳也越来越快,等她退开了顿时如同大赦一般做了一个深呼吸,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怅然若失。
江褚默默在心里将自己鄙视了一番。
又过了半晌,他开口问道:“你怎么没回家?”
喝酒之后的舒桐接受信息的时间有点长,待她大脑中的信息处理完后才慢吞吞地说:“我刚跟我爸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出来了。”
江褚循循善诱,“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舒桐断断续续地说着家里的事。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江褚却听得认真,尽管她一句话可以重复好几遍,他依旧不厌其烦。
等她说完了,江褚抱着几分希冀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舒桐看着他,开始喃喃自语,“因为你是江褚啊,他以前对我可好了……”
江褚呼吸一滞,愣在原地。
舒桐戳了戳他的手臂,“喂,你怎么没反应?”
江褚回神,转头看着那双因为醉意而聚不上焦点的双眼,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前世的舒桐,喝醉后依偎在自己怀里时,眼神也是这样的。
因为是我,所以没有为什么……是这样么?
那,是不是说明,你心里是有我的?
还有,你跟我是一样的吗?
江褚有太多的问题在齿间来回嗫嚅,可他到最后也没敢问出来。
因为他不确定,等舒桐清醒过来之后是否还能记得今晚说过的话。
舒桐刚才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他想要的答案也呼之欲出,不过他又生出一丝胆怯来,生怕是自己误会了,然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
见江褚不言语,舒桐茫然地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摇头还好,这一摇,不仅感觉头有些晕,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江褚忙关心道:“你难不难受?想吐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瓶水?”
舒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想,但吐不出来。”
江褚换个了姿势,坐到舒桐身侧放低肩膀,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不舒服就在我肩上靠会儿吧,闭上眼休息一下应该会好一些。”
舒桐唔了声,十分听话地靠着江褚。
雨一直在下,还是蒙蒙细雨,不见长势,也不见停歇。
江褚就这样陪着舒桐在马路边上坐了半个小时,期间偶尔吹过一阵冷风,舒桐下意识地瑟缩着往江褚身上靠,寻找热源。江褚见状,伸直右腿,让舒桐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搓热之后覆在舒桐的冰冷的胳膊上。
虽然效果不大,但总比没有的好。
触及舒桐身上的衣服时,他江褚发现她的衣服竟是湿润的,贴在皮肤上,难怪会觉得冷。
江褚有些后悔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穿件薄外套了。
舒桐睁开眼睛,从她的角度看去,刚好看见江褚的下巴和喉咙。见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舒桐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眼看着马上就要摸到了,中途却被江褚一把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