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难看死了。”夏琏轻叹道,“我本来是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想到一些事情,还是忍不住让凛骁把你叫来了。”
“你说,我听着。”
舒桐身体微微向前倾,以便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夏琏重新开口,“小舒,别做傻事,你斗不过洪爷的。”
她被他没由来的一句给整懵了,须臾后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夏琏,“夏哥,你……”
“那天你跟猴子在走廊上,我看见了。”夏琏说得断断续续,“我后来找他套了套话,他们一直在盯着你,你向来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到。”
舒桐垂眸,“我知道。”
“小舒,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别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既然重来,那就不要纠结过去,往前看吧。”
“有些事情,后悔了能重来,可有些事情,如果,不及时挽救,等到幡然醒悟,就晚了。”
“别像我一样,想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喉咙发紧,舒桐苦笑一声,说:“可是夏哥,我真的不甘心。错的明明是他们,是他们把我的家搞得支离破碎的,凭什么他们还能如此潇洒,而我却落得个家破人亡。”
“我爸……”舒桐哽咽了一下,“他只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企业家,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们,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陷害他人。”
“可是,无辜的不仅是你一家……”
夏琏大喘一口气,他现在是出气儿多,进气少。
话未完,舒桐打断他,“对,所以我不想看到更多的家庭被他们破坏。我是恨舒行,但我更恨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还杀了我父亲。”
舒桐顿了顿,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见,她只能压抑自己的情绪,克制住声音的高低。
“你知道吗夏哥,如果不是因为洪枭想靠洗钱转白,不是因为洪河的不折手段栽赃陷害,我们一家人可以永远那么幸福美满,我妈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地给人做工,最后落下一身的病,我爸不至于因为还不上高利贷而被人杀后抛尸野外,我也不会活成这副模样,沦落到这般田地。我曾有拥有的一切,都是被他们父子毁了的。”
“你知道每次我看见洪枭对洪敏的百般宠爱时,我在想什么吗?”舒桐不去看床上的夏琏,自问自答道:“我在想,我以前也是我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啊,我也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可以有更好的姿态去遇见我爱的人,而不是给了他希望,却又将他抛到一边。我与他更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夏琏见她情绪激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算了,你既然执意,我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小心点身边的人。”
舒桐搓了搓有些发红的眼睛,瓮声道:“我知道了。”
“好了,你把他们叫进来吧。”夏琏又闭上眼睛,“我也,差不多了。”
夏琏现在的状态极差,能坚持这么久都是全凭他一口气吊着的,刚才又跟舒桐说了好一会儿,等她出去叫人时,他就知道自己不行了。
所以等顾凛骁他们进去,床上的人已经没气了。
舒桐没进去,就蹲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声音,她就知道夏琏死了。
深呼吸好几下依旧没能缓解胸腔的烦闷,就像无形中有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心脏一样,紧得快喘不过气来了,鼻子也酸得厉害。
没多久,察觉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舒桐回头看了一眼,“你不是去接蒋哥了吗?”
顾凛骁走到她旁边蹲下,“晚了一步,被洪爷的人接走了。”
舒桐淡声道:“哦。”
之后便没了下文。
——
舒桐与江褚的同居生活不知不觉就持续了半个多月,这十多天以来,江褚每天下班回家之后都能看到舒桐的身影,这让他仿佛回到了高三那年。
高三整整一年,他和舒桐同进同出同吃,偶尔还同睡过,在同学眼里,他俩宛如连体婴儿一般,一起学习、一起回家、一起做饭……总之,有舒桐的地方就有江褚,有江褚的地方也能找到舒桐。
起初,班上很多人都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可每次问他们,舒桐和江褚的回答就跟提前统一过口径一样,不管怎么旁敲侧击,都是没有。
学校几次抓他们早恋都是空手而归,而且江褚帮舒桐补课后,舒桐的进步都是老师和同学有目共睹的,所以久而久之,周围的同学就对此见怪不怪了,学校领导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作出出格的事情来,学校就不干涉他们。
打开门,没有想象中的舒桐坐在客厅等他回家的温馨场景,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失落情绪一闪而过,江褚把门关上,伸手摸索着打开客厅里的灯。
餐桌上是未收进厨房的残羹冷炙,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有舒桐昨日吃剩下的零食袋子,江褚扫视了一圈有些杂乱的屋子,无奈地轻叹口气,弯腰拿起脚边的垃圾桶认命地收拾起来。
一个小时后,江褚洗漱完坐在床上,方才想起下午舒桐好像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当时因为太忙,只粗略扫了一眼,没来得及细看。
15:27分
舒桐:如果我明早之前没有回来,帮我去医院看看付哥。
15:30分
舒桐:两天后我还是没有回来的话,帮我把行李箱夹层里的文件袋交给付哥,剩下的事他都知道该怎么办。
舒桐:阿褚,我爱你,还有,等我回来。
江褚盯着手机看了半晌,总让他有种舒桐在交代后事的错觉,尤其是最后一句,想到深处,江褚的心莫名一阵抽痛。
二话不说拿起电话给舒桐打过去,可提那边却提示关机了,之后他又打了好几遍,结果亦是如此。
正当他愣神之际,突然响起的铃声将他拉回现实,他第一反应是舒桐,可等他看清来电显示,顿时大失所望。
对面,就在助理以为他手机不在身边,想要掐断电话之时,电话却通了。
江褚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什么事?”
语气听起来颇有不善。
助理不知道自己是否不小心得罪了他,小心翼翼道:“江总,下班时见您走得急,没来得及提醒您,明天早上您有一班飞法国的航班……”
未等话说完,江褚打断他,“明早什么时候?”
助理说:“明早八点整。”
江褚思考片刻,“你看看可不可以把这件事往后调,我最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虽然上级的话就是命令,但助理还是有些迟疑,忍不住提醒一句,“可是,这是您一周前就与对方说定了的,而且,您已经放了人家两次鸽子了。”
江褚捏了捏鼻梁,有些烦躁地开口:“行了,那就按行程上来吧,明天早上七点准时来接我。”
助理呼了一口气,应道:“好的江总。”
失联
原本只需要两三天的出差,因为临时与合作方发生了一些分歧,导致时间完后推延至整整一周。
下了飞机,江褚便片刻不停留地赶回家里,可等待他的却是满室的清冷。屋里的各种摆设跟他走之前一模一样,都在提醒他这些天家里无人问津的事实,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心滞。
江褚突然想起来,之前他百忙之中给舒桐发的短信也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打电话也是处于关机状态。
坐在沙发上,他脑子里一幕幕全是关于舒桐的。
不知不觉中,舒桐早就以各种方式存在于他的生活中,甚至渗透了他整个人。屋子里全是她留下的痕迹,她的有意讨好,她的体贴入微,还有她主动下厨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明明她就只会做蛋炒饭,却偏偏要去尝试做什么酸菜鱼,最后还把厨房弄得乌烟瘴气的。
而她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江褚的一句喜欢。
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其实他早就不生她的气了,早就原谅她了,她就又不见了。
他对舒桐的宽容仿佛是刻进了骨子,融进了灵魂一般,即使是舒桐先失诺与他,可他对她的恨远不及爱。他本想着等国庆节的时候,他们一起出去旅行,然后趁此机会冰释前嫌,可结果不尽如人意。
在国外期间,他给她发了十多二十条信息,皆无回应。一条条地往上翻,翻到最上面一星期前舒桐发的最后几条消息,江褚才惊觉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