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褚看她一眼,眼神不悦,“别说脏话。”
“情急情急。”舒桐呵呵一笑,“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罗家湾那次。”
与自己想的不一样,舒桐撇了撇嘴,“我还以为是打架那次嘞。”
江褚哑然失笑。
舒桐回想了一下那天的场景,没发现自己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便问:“你怎么想到怀疑我的?”
“你那天在树上睡着了,记得吗?”江褚提示道。
舒桐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接着问道:“然后呢?”
“你说梦话了。”
“什么梦话?”
话及此,江褚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舒桐一脸懵,“什么对不起?”
“就是你那天说的梦话。”
“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舒桐不敢直视江褚的眼睛。
江褚一眼便知她在说谎,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并且会永远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舒桐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好了,你问我这么多问题,现在换我来问你了。”
江褚无奈地笑了,“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原先他们两人都站着,然后江褚拉着舒桐去了客厅,“想吃柚子吗?”
“现在还有柚子?”舒桐趴在沙发上,视线随着江褚的背影移动。
可能是距离太远,江褚在厨房里没有听见。
舒桐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阵阵声响,思绪渐渐飞远。
方才的江褚给她带来的震惊还留有余韵,不过相比之前,舒桐仍有事情还没想明白,那就是为什么江褚也会重生?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据她所记,江褚比原来早了半年转到一中,如果照这样推,那时候是自己死后不久,如果那个时候江褚就重生了,那就是说他也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舒桐的心一紧。
她趴在沙发上,视线随着厨房里的那抹身影来回移动,心里的那股酸胀之感久久挥之不去。
须臾后,舒桐跻着拖鞋哼次哼次跑到厨房里,像个巨型泰迪一样附上江褚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腰,脸在背上蹭了又蹭,鼻息间萦绕着的全是他的气息。
从前,舒桐也时常如这般,江褚做饭的时候,她就缠着他,形影不离。
深吸几口气,心情有所缓解,舒桐满足地趴在江褚的背上,一动不动。
江褚被她不明就里的动作逗笑了,稳了稳身形,然后道:“你干嘛呢?”
“不干嘛,就想抱抱你。”
“嗯,那你抱吧。”
没过一会,埋在他背后的舒桐瓮声道:“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江褚说:“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吗?”
舒桐补充道:“我死之后的事。”
话落,江褚手上剥柚子的动作顿住,“没什么,就那样吧。”他把剥好的柚子装进碗里,随手拿了一块递到舒桐嘴边:“呐,你喜欢的柚子。”
舒桐就着他的手把柚子含入嘴里,含糊道:“别转移话题啊。”
小心思被拆穿,江褚笑了笑,“我刚说的是真的。”
舒桐死后,虽然引起了一时的社会反响,但很快就过去了,或许很多人今天得知她死了,明天就忘了曾经有这号人的存在了。
可能这就是社会,更是人心。大多数人只注意到了目前发生的事情,好似曾经和未来都与之无关一样,打都一笑而过。莫说是像舒桐这种小人物了,就算是曾经那些轰动一时的名人去世,也不过如过眼云烟一般转瞬即逝,湮灭于浩瀚的宇宙之中。
“那你……”
“我?”
“你是怎么死的?”
是了,他是怎么死的呢?
如果不是主动提起,江褚原先是想忘了的,因为那段日子实在太难熬了。
察觉到周遭气氛太过压抑,江褚半开玩笑道:“没准是老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吧,就让我来陪你了。”
舒桐不领情地在他腰腹一拧,“我没跟你开玩笑。”
江褚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同是认真地说道:“我也没跟你开完笑。”
——
舒桐死在监狱的消息是江楠告诉他的,那天他刚从国外回来,刚谈成了一笔大单子,宋子续做东请大家吃饭,地点定在他城南的一套公寓里。
当时见大家都挺高兴的,江褚就陪着大家喝了几杯。
江楠一身湿气闯进来的时候,大家还调侃她是不是失恋了。结果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陷入了死寂,特别是江褚和宋子续,面上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可身体却宛如身处冰窖,寒意从脚底径直冷到了心里。
在场的人都知道舒桐和江褚两人之间的事情,可以说,他们都是舒桐和江褚这段感情的见证者,从兴衰到灭亡。
众人是被惊醒的。
不知是谁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敲在所有人心上。
从城南到监狱需要两到三个小时的车程,江褚一路狂奔,可他终究也没赶上见舒桐的最后一面。江褚到的时候,被告知舒桐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即使是骨灰,他也不曾一见。
一般来说,对死刑者遗体的处理方法有两种,一是家属收殓,二是捐做医用。舒桐的身体不好,有些指标根本不达标,所以自然是不能用于医用研究的。而且舒桐没有家属,所以最后只能被视为无人收殓处理。
舒桐死后的那段时间还是江褚和温岚的婚礼筹划期间,可他顾不了那么多,满脑子都是舒桐的身影。
因为此事,温岚不止一次跟他吵过闹过,江褚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一如既往。
有一次,温岚彻底受不了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冲他吼道:“舒桐已经死了,你为了一个死人这样值得吗?”
江褚恍若未闻,始终低着头,他手里拿着的,赫然是舒桐的照片。
照片里的舒桐笑靥如花,正如她的年纪,正值风华。
“你现在这样是在做给我看吗?”温岚蹲在江褚面前,“你还在怪我拆散了你们对不对?”
江褚依旧不说话。
随后,温岚兀自笑了,用自嘲地口吻说道:“终究我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原来我这么多年的付出在你这里还比不上一个死人!”
“说起来,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还真的有些同情你。这种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是谁造成的?还不是你!要不是你非要跟那个舒桐在一起,你会是现在这样吗?要说第三者,她才是我们之间的那个第三者,凭什么被骂的是我而不是她?凭什么!”
“现在她死了,你这样做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跟着她一起去了……”
温岚话还没说完,江褚突然抬起头,凛冽的眼神吓得她一怔。
“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她不是你能随便污蔑的人,即使她死了,也不能!”
—
江褚出车祸那天是舒桐死后的第二个月,也是他和温岚的婚礼前夕。
他托人打听到了舒桐骨灰的归处。
在去的途中,绕城高速上发生了一起车辆连环追尾事故,而江褚是那场车祸的受害者。
车祸发生后,他被及时送到了医院,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由于伤势过重,他只能靠着各种医疗机器苟延残喘。
江家和温家的联姻也因此事而被取消。
半月后,江褚身体每况愈下,各中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过了几日,护士例行查房的时突然发现江褚已经没了呼吸,脸上的呼吸机被他拽在手里,堪堪吊在床边。
或许是他的执念太深,当他醒来的时候,浑身酸胀得像是躺了很久很久一般。
看着周遭熟悉的环境,以及镜子里尚未成熟的脸庞,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后,惊愕之余,江褚更多的是兴奋和喜悦。
那时候,江褚脑子里唯一的念头便是舒桐,他不顾家里的反对,即使放弃向晖中学的各种优惠与福利,他也坚决要转到南城一中。
再之后,便有了后来的事情。
煲电话粥
江褚回家后,两人每天保持着早中晚各一次的通话频率。
这种状态不间断地持续了一周之后,舒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具体的她又说不上来,后来她才恍然大悟,这大概就是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