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的人依旧纹丝未动。
这脾气看起来倒是跟以前一样。
*
车驶进别墅区,最终停在了一个单独的别墅楼底下。如果车再开久一点,齐染估计能数完他后脑勺有几根头发。
任淮浪下车,走到车尾去抬她的行李。齐染的目光紧随着任淮浪的背影,可任淮浪只专注在自己手上的事情上。
她化再明艳的妆容,也敌不过他是一冰块人啊。
齐染心里直唏嘘。
“染染,可算是回来了。”家里两个阿姨出门来看,说,“先生太太晚上才会回来。”
“好,我知道了。”她在两个阿姨的簇拥下进了屋,任淮浪终于又开口说话,问:“箱子放哪?”
齐染扬声说:“放那,放那,快放那,我自己弄!”
任淮浪一愣。
两个阿姨一愣。
都以为她箱子里有什么宝贝,还得她自己去抬,旁人不能沾手。
齐染自己也愣了一秒,意识到任淮浪现在的身份,才笑了一声说:“哦,你帮我抬到二楼就好。谢谢。”
以前是她追在人身后叫:“任淮浪,你累不累?我帮你拿书包好不好?”
现在,倒是角色对换了。
但齐染也没高兴,心里反倒是五味杂陈的。
齐染环视了一眼屋子,她一年没有回来过,家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但却觉得有些陌生。她后脚也跟着任淮浪上楼,她的房间就在二楼,那里就是她的地盘。
任淮浪将行李放在她门口,转身,跟她碰上。
突然地对视,齐染心里微动,她过去开了门,说:“拿进来吧!”
任淮浪听后没有半点迟疑,重新提起行李箱。
阿姨已经为她打扫过,房间里很干净。
齐染不想他这么快就走,还想多看他一会儿,就又说:“请帮我放到最里面。”
“哪里?”他问。
“衣柜那里。”齐染说。
任淮浪又按吩咐办事。
齐染心里有种羊入虎口的快感,但他将行李放好就要走,她脑筋转的飞快。
怎样才能把小羊多留在这一会呢?
“齐染,你竟然敢不理我。”弟弟的声音又从背后响起。
齐染一回头,见弟弟手里抱了一把玩具枪。
这玩具枪得有一米长,弟弟掰动上面的机关,发出清脆的咔咔的响声。
黑漆漆的枪口瞄准着齐染,她头上冒冷汗,慢慢地举起双手。
投降。
她从来不怕弟弟这个小不点,但对枪这玩意有挥之不去的阴影,哪怕这是一把假枪。
这时,身后低沉的声音响起。任淮浪说:“出来玩。”
下一秒,齐染看见他一手攥住了枪口,用枪牵着弟弟出了门,最后还不忘把门给她带上。
“……”
齐染松口气,如释重负般笑了笑。
第二章
齐家的沐森集团是做服装生意的,旗下连锁加盟店享誉全国。
任淮浪刚来齐家工作的时候,这里的同事跟他介绍说:“齐老板除了跟现在的老婆生了一个小儿子,还跟过世的前妻生了一女儿。”
同事顿了顿,着重介绍说:“这个大女儿叫齐染,二十四岁。”
任淮浪当时听到“齐染”两个字,心脏陡然快跳了一下。
他高中也认识一个叫齐染的,但他想,该不会这么巧吧。
同事还拍着他胸脯说:“齐小姐长得顶漂亮,身材顶好,在国外留学,常年不在家。但你要相信,不管齐小姐长得多漂亮,但她不在家,对咱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儿!”
任淮浪不懂也懂。大概是因为,家里少一个人,他们保护的对象就少一个,工作量就少一点儿。
今天在机场看到齐染,任淮浪看到她,脑海中的灰白影像渐渐有了色彩。
还真是巧了,他一眼认出来,这个齐染就是他高中认识的齐染。
别墅一楼的执勤室是专门给保镖值夜用的,今天是任淮浪值夜。
他有两个同事,一个身高一米七出头,皮肤很黑,看起来短小精悍,另外一个得有一米八七,身上没有一处不挂着健硕的肌肉,看起来魁梧彪悍。此时两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又问任淮浪:“齐小姐见过了吧,漂亮吧?”
“……”任淮浪不关心这事儿。雇主的一切私生活其实跟他没关系。而且什么样的人叫长得漂亮呢?他还真没想过。
“我告你,咱们好日子快到头了。”高个保镖跟他说,“这齐小姐天生放荡不羁爱自由,遇上她就是个大麻烦?”
任淮浪觉得他言过其实:“怎么个麻烦法?”
“泡吧,喝酒,纹身。”
任淮浪:“就这样?”
高个保镖说:“就这样?!还要哪样?女孩儿不该干的事,她全做喽。还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老板让你去酒吧接她,这齐小姐是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听,我们就只能左右为难呐,左右为难。”
“……”
两个同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出门走了。
任淮浪的余光透过门的缝隙看见外头的情况,长方形的餐桌旁坐着一家四口,齐染自己坐在一边,微微笑着。
其实,齐染是挺有耐力的,他领教过。
齐染安安静静地吃饭,她不喜欢程虹,但还是面上还要客气一下的,毕竟他爸喜欢。所以,她愿意把礼数做周全,该送的礼物一样没少。
她爸显然也很高兴,问了她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最后扯到工作上说:“我都安排好了,但你一直待在英国,对国内市场不了解,所以你先当助理,增长一下国内经验。”
刚毕业的学生大概都要从这个基础岗位做起,齐染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爽快答应说:“没问题。”
齐染吃完饭,跟着刘姨在后花园逛了一圈,采了一捧鲜花,红的黄的紫的,杂在一起,她抱在怀里。经过执勤室时,她就那么瞥了一眼窗口,看见任淮浪正低头看书,心里顿地一疼。
她而后将花插在瓶子里,放在泳池旁的椅子上,又回楼上换了一身比基尼,裹着毛毯下来,直接跳进后院的露天泳池里。
她脑海里始终不能忽视任淮浪,哪怕她努力着转移注意力。就像是手心里的沙子,只要你攥着,就会流出来。
她游完几圈,头浮出水面,透过玻璃,看见客厅里弟弟正跟任淮浪研究手里的枪。
齐染又从水里出来,拿干毛巾擦了几下头发,又用浴巾将身体包裹上,拿上了那一捧新摘下来的花。
她一路走,发尖上的水珠顺着肩胛骨流至浴巾里面。
齐染停在沙发旁,两人还在玩手中的东西,对她全然视而不见。她明知故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弟弟抬眸瞟了她一眼,说:“你们女的只喜欢花花草草,我玩的东西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齐染站在两人跟前。一只瘦瘦的影子遮在两人跟前,光线暗下去一点儿。
沙发上研究枪械的两个人同时抬眸看向齐染。
弟弟烦躁说:“你干什么,都说了你不懂?”
齐染直勾勾地看着任淮浪,俯身从果盘里拿起一只红透了的樱桃。
“我吃水果。”她微启唇,把樱桃咬进嘴里,嚼了一下,酸味在舌尖蔓延,她眉头轻皱。任淮浪端着黑枪的手,长手指,筋骨明显,有些粗粝。
樱桃哪怕再酸,她也要吃。
人也一样。
任淮浪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她身上只裹了浴巾,身上湿漉漉地,站在他跟前,只盯着他看,一只小樱桃,在嘴里嚼了几下,好像吃的不是樱桃那么简单。
如果他将来会有女儿,他不会干涉她泡吧、喝酒和纹身,但一定会教她在男人面前穿好衣服。
*
房间里,齐染只睡了两个小时便从梦里惊醒了,她在额头上摸到一把汗,是冷的。
屋外头的清风从窗户吹进来,轻盈的白色纱帘在月光中飘逸。
月是故乡圆。
她看了眼桌子上的钟表,正是凌晨一点,但她已经没了困意。
刚才的梦不太好。
梦里的她还在香城十二中读书。她那时候还很窝囊,外班学生上门欺负,她也不敢吭声。
那外班的高个头女生带着一帮姐妹,将礼物塞到她怀里说:“你今天必须把礼物送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