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微不足道的后勤。”樋口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中也看过去，这位女士正在为自己感到羞愧。
他对樋口的工作不太了解，所以没办法安慰。“我打算调你来做我的助手，你要接手这份工作吗？”
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士微微低着头，眉头皱紧，面部的表情肌肉在抽动，内心的波动似乎已经让表情肌失去了控制。
她时而纠结，时而惊喜，但又有种迷茫感。
看着对方如此精彩的表情，中也心里升腾起了一种古怪感，他总觉得樋口应该不像是这样的，怎么说呢，应该更干脆。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不管是对要不要接手的秘书职位，还是对现在进行的工作，都应怀有一种热情的。
这种直觉很奇怪，又因为太奇怪了导致他现在也有些迷糊，他不可能说‘你要不要再有点自信’之类的话，那也不像是首领该说的。
只是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个可能性。“樋口君，你是不是认为自己不能胜任这边的工作，不太适合黑手党。”
樋口一惊，这段时间内一直盘踞在内心中的想法突然被人剥开，让她无法控制表情，更别说这位还是黑手党的首领。
她咬紧唇，不知道如何作答，港口有别于其他的老牌黑手党，离开也不需要去斩断和兄弟姐妹的情谊。
但她还是对离开这种行为，有些害怕。
“你不用紧张。”这位部下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了。
中也很自然的将自己的重力遍布这个空间，操控着放在角落的椅子移过来，樋口看着那没有人碰，却自己跑过来的椅子，愣了愣。“这是异能力吗？”她有些木讷地出声。
这个反应，让中也多看了她一眼。
“嗯，只是开发了一些比较偷懒的做法，这样的话就不需要站起来就能够将东西挪过来，很方便。”他话语中带着促狭的笑。“请坐。”
椅子在樋口的身后停下来，就算不想坐，现在也得硬着头皮来了。
樋口小心的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正对着首领的办公桌，如果忽略掉两边的文件，她有种正在面对面试官的错觉。
“我一直没能派上用场。”她手不自觉抓紧膝盖上的裤子。“跟不上队长他们的脚步，抱歉，我一直还没能习惯下来，是中岛……”
现在还在称呼叛离组织的人为队长，这是不明智的行为。
她头垂下去，精气神似乎萎靡了下来。
中也看着她，他觉得挺难为对方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樋口君。”他将自己面前的这份文件放在左手边。“这当然不是在为你开脱什么。”
樋口在他说话时，又抬起头直视过来，中也有些惊讶，在这个组织内，并一定有太多人会有这种反应。
他回忆着广津送过来的有关樋口的资料，心里多少有了些了解。“你如果回忆一下前代的港口，和森先生时代的港口，其实就应该有些发现的。”
没发现也不能怪对方，在合适的位置上进行着合适的思考，在某些时候这才是最保险的。
“我是在前代首领在位的时候……进港口的。”樋口缩了下脖子。
中也点了点头，那不知是欣慰还是什么的表情，给她一种亲切感。“好吧，我直接和你说吧。”
“两代首领之间的发展最大的不同是速度，我们前代首领发展港口的时候太快了，而这样的速度是以他个人的智慧，辅以强大的武力，也就是异能力作为威慑来进行的。”
对方不仅培养了这个机器，还在培养过程中用这个机器产生的养料，来培养了自己看好的期待。
“其实我们在用武力威慑，和我们之后所要做的事情，都是生意。我打压你来获得利益，而你也能够和其他的势力合作，来拿回自己的利益，甚至吞掉我，本质上都是能和生意扯上关系的，虽然这份生意有些危险。而你口中的队长，在这样的生意里，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我尊敬的人说，培育部下，并将之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上，所以我并不觉得你还合适现在的位置。”
打手要在打手的位置上，善于思考的人要在能够展现他们智谋的位置上，自己或许没有过人的聪慧，和识人的本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还需要继续前代首领的那条道路。
中也双手放在办公桌上。“而且我也不认为你适合当我的秘书。”
樋口心咯噔了下。
中也从右侧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樋口君，我这边有一份新的工作你要接手吗？”他把文件推过去，樋口一叶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将之接过去。
翻开封面，目光落在纸面上，随着翻阅的时间拉长，她神色逐渐认真起来。
中也也开始继续处理自己的工作，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樋口才放下文件，她还有些没能缓过来。
“这真的要交给我吗？”她有些不太确定。
文件内是一个公司的资料，具有着合法性，而且近些年已经取得不错的成绩，虽然靠近横滨，在具体位置更靠近川崎。
和横滨同样是政令指定城市，虽然面积小，却是发展极为迅速的工业城市。
“这算是先兵企业的一种，你应该知道在初代首领时，港口曾一度做下了多起恶劣性质的事件，也因此在那段时间到现在，全国扫黑的‘顶上作戦’一直存在着，导致现在非法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之后接手的森先生就开始了‘上岸’计划，就像现在我们所待的这栋大楼，虽然是港口的，但对外的名字却是森田制药会社，旗下有多个制药工厂，和大小合作医院绑定在一起的，照常的给横滨市政府交纳税金。这边是森先生亲手打造的，在自由结社上，我们也是合法的。”
“那可以继续发展横滨的上岸计划……”樋口不由吞咽了口唾液。
所谓的上岸计划，不过是为了养活那些因为无法从事非法活动而养活不了自己的成员而不得不进行的。
虽然其中也有着过激手段，像是杀人之类的，但在另一重的法律效力之下，异能力的使用也是合法，因为有那张证明存在着。
至少杀人就会追究到杀人者本人身上，根本算不到组织上。
在宪/法第二十一条里，它承认结社自由，所以将港口作为一个组织来看，它和法律并不冲突，不存在被取缔的危险。
而在公司法上，先兵企业在不偷税漏税的情况下，所谓的森田制药也是合法，甚至还会被礼遇。
而有着异能开业许可的证书之下，他们的异能力小队也是合法的。
而唯一不合法的只是组织内部成员的个人实施的犯罪行为，她努力回忆着军警发出的通缉令，只能够想到自己曾经的队长榜上有名，根本没有面前这个人的讯息。
中也伸手挠了挠鬓角，他这个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个首领会做出的，虽然首领也是人，但这样看着总能看出他的确有着和年龄相符的某种行为。“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随即他露出无奈的笑。“可惜这次我们这边的人损失太多，而且横滨的异能力者怎么说呢，有些太多了。虽然这样的话，有些讨厌，但我希望港口这个组织能够稳定的，不再激进的发展下去。即便它成立时间很短，但它还是能够成为一个有底蕴的老牌子的。”
仔细算算的话，他已经算是四代目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句话可能说出来有些好笑，我总觉得横滨很危险。”
“樋口，港口内的人才其实不少，所以我更希望在更安全的地方，大家都能够洗白上岸。你知道的，有很多自觉自己无可救药的人，都会破罐子破摔地加入黑手党，然后在帮战里被杀，但大家就算加入了黑手党，依旧在他们觉得痛苦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我喜欢看着他们活着的样子。”
“森先生说，他想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个心爱的城市。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让他觉得如此的令人怜爱，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欲望，但我知道，我想要守护你们，人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失去的家园，我们可以重建，失去金钱，我们可以重新赚回来，但失去你们，我找不到能够带你们回家的办法。”
听。
多么朴实的话啊。
完全不像是个黑手党，还是个黑手党首领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