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野淡声传来:“原来一早就在偷看阿野哥了啊,小姑娘?”
“……”
“那是无意看到的,阿野哥别乱讲。”扶栀讷讷解释了两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入了小区。
水居入口是刷门禁卡的,一旁还有24小时的保安亭,时刻有人在值班。
沈知野掏出前几天扶栀给她的门禁卡在感应区刷了下,正要抬脚进去,脚步稍顿了下。他掀眼望去,就对上了保安亭窗口,也在直直盯着自己的男人,他穿着保安服,五十岁上下,眉眼坚毅肃然。
沈知野停步,淡淡地和他对视了须臾。
扶栀顿步:“阿野哥,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沈知野收回视线,抬脚跟了上去。
……
回家后,扶栀就去了书房刷题。
大四没什么专业课,多是些赶学分的选修课。扶栀更关心的,是十一月份的catti翻译考试。
扶栀的妈妈叶涵眉出身书香门第,追求文学和浪漫。她从小培养了扶栀外语的兴趣,学了西语和法语,长大后学业加重就落下了。大学后,扶栀自己报了西语班,大一时过了B1,刚好碰到了学校的交换计划,扶栀没有和扶江生商量就报名了。
扶氏算是槐大的半个赞助商,每年校庆都捐不少钱,学院的院长和扶江生很熟悉,就去和扶江生确认了扶栀申请留学的事,却被扶江生一口驳回了扶栀的申请书。
扶江生不由分说地告诉扶栀,他为她安排的计划是大三时去英国留学,学金融管理,日后回来就到家里公司里帮忙。
扶江生历来不由分说的安排早就令扶栀喘不过气来,在和扶江生沟通没有起到一点效果的情况下,她毅然决然地拉了行李箱,订了去西班牙的飞机票。
那时学校的交流计划还有一个月才开始,且扶栀的名字也从交流名单上划了下来。去了西班牙她也无处可去,可就是梗着那么一口气,扶栀就是想挣脱扶江生窒息式的关心和安排,她没有想过后果。
甚至在离开前一晚,扶栀找到了一家没有关门的发廊,染了一头最叛逆的红发。
那时的扶栀就像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玫瑰,娇嫩鲜艳,却被一个挡风遮雨的玻璃罩牢牢禁锢住。她如何奋力都无法从玻璃罩的保护下离开,只能长出了一道一道尖锐的刺,想用最强烈、也最叛逆的方式挣脱束缚。
后来扶槐知道了这事,他不知怎么在扶江生的眼皮底下,硬生生地把扶栀的名字加到了交流名单上,也在西班牙给她安排了个小公寓,算是勉强安顿住了扶栀这个浑身带刺的娇气小玫瑰。
扶栀去了西班牙后,从从小阿姨司机带着,到一个人生活,经历了一段很艰难的转折。除夕夜,她一个人在小公寓里扒拉一碗凉了的海鲜饭,和扶槐打了半晚的电话,听他贱兮兮的奚落自己。
挂电话前,扶槐说:“下次有事情,告诉你哥就行了。多大的事你哥都能摆平,别一个人傻乎乎的,跟个小孩一样,还离家出走。知道了吗?”
扶栀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还没开口,就听扶槐贱兮兮地补充了一句:
“头发还染得跟红孩儿一样,丑死了。”
“……”
“闭嘴!”
两年的磨练,扶栀的性格变得内敛和克制,她改掉了以前一些娇气任性的臭毛病,也不会再选择用以前那样尖锐的方式去反抗扶江生了。
扶栀再不是那个奋力呼喊着,企图让别人看到自己想法的小孩了。扶栀选择用证明自己的方式,让扶江生看到她的选择。
包括退婚的事情。
下午,沈知野在客厅用自己的笔记本处理了几件公司的事情。要紧的处理了,不要紧的丢给叶坤。
他合上电脑,端起沈家厨师几分钟前送来的果盘,慢悠悠地上楼走进书房,就见扶栀正伏在电脑后,白皙的小脸严肃地皱在一块。
沈知野放下果盘,淡声:“不复习了?”
扶栀皱着眉头,在键盘上敲打,没有抬头:“嗯……在干一件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沈知野挑了下眉,绕到书桌后,就见电脑屏幕停在邮箱界面。
邮件标题:【退婚商讨书】
收件人:【沈知野】
第27章 做梦 真是欺软怕硬啊。
上次去月引工作室没能找到沈知野, 扶栀闷闷不乐了半天就想通了——人家是月引的副总裁,一天到晚日理万机的,一定是忙得脚都不着地, 没空理会这对他而言鸡毛蒜皮的退婚一事。
扶栀重振旗鼓,在电脑前敲敲打打了半个下午, 终于郑重地按下回车键——发送!
靠椅后,沈知野双手抄兜, 散漫地靠在书架边。
扶栀关掉了邮箱, 自然地端起了果盘, 用小叉子挑了块苹果,小口咬了下, 眼神熠熠:“阿野哥,早上咱们不是说好了, 州官不放火, 百姓不点灯嘛……所以我刚刚给我那暂时的未婚夫发了个邮件, 跟他商量退婚的事情啦。”
扶栀再咬了口苹果,又见叉子上只剩了一小块,就一块塞进了嘴里, 她是想吞下去了再说话的, 但这样被阿野哥盯着, 她也不好意思吭哧吭哧地咬苹果不说话。
扶栀两颊腮帮子有点鼓,皮肤在日光下呈透白色, 说话时像只在扒拉胡萝卜的兔子。她小弧度地抿起了唇角,讨好似的眨了眨眼:“阿野哥,我是不是说话特算话?”
沈知野漆黑的瞳孔直直凝视着扶栀,片刻,收回视线, 轻嗤着挑了下唇角,声音有些凉:“是,真是说话算话啊,小姑娘。”
不知是否是扶栀错觉,她怎觉得阿野哥说这话时,情绪并不是很好。以为他是要用电脑,她赶忙端了果盘,走去了一旁小沙发边。
沈知野在书桌后坐下,用手机打开了邮箱,果然就见了扶栀发过来的那封标题叫做【退婚商讨函】。
“沈知野先生,您好!
我是扶栀,是扶氏集团总裁扶江生的孙女,也是您名义上的、暂时的未婚妻。相信这桩突然的婚约安排也让您觉得困扰,今日叨扰,便是为了与沈先生一同商讨一下,关于接触这桩婚约的事项……”
八百多字的小作文。
扶栀洋洋洒洒地陈列了一堆两人不该屈从于商业联姻的理由,提出趁这桩婚约还未公开之前,及时止损,在双方家长跟前取消了这婚约。结尾,她还加了句——
【祝沈先生早日邂逅良缘,届时我一定为沈先生包一个大红包呢。】
沈知野面无表情地读完最后一句话,眼皮子淡淡掀了下,对上沙发上也朝自己望来的目光。
扶栀乖巧地冲他笑了下,双眼弯作两道小月牙。
沈知野淡淡挑了下唇,修长手指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他忽然就想见见,小兔子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沈知野垂下眼,手指熟练在回信栏上打下:【做梦。】
点击发送。
“叮——”
扶栀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自“沈知野”的回信,扶栀显然非常激动,她放下了果盘,擦干净手,紧张地抿着唇点开回信——
然后她脸上的神情就停滞住了。
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那弯起的两道小月牙错愕睁大,随后失望耷拉下来,很快又气愤地竖了起来。
沈知野倚靠在椅背上,悠闲地转过了椅子,嘴角含着欠欠的笑,戏谑的桃花眼恣意扬起,“怎么了啊,小姑娘?这么生气?”
扶栀低头瞪着手机上那贱兮兮的【做梦】两字,眼睛恨得想把屏幕瞪出一个洞来。
她呵呵一声:“没什么。”
炸毛小兔子隐忍火气,强露欢笑的样子落进沈知野眼底,他抬手抵了抵眉骨,遮掩笑意,随后慢悠悠地站起来道:“行,那你阿野哥先下楼做饭去了。”
……
扶栀就想不明白了。
明明都说,那沈家二少最是纨绔不驯,诺大一个长原说不要就不要,生平最不屑于既定的约束。甚至在某些方面,扶栀一开始还觉得两人是有些志同道合的。
可这回家里安了这么个旧社会婚约,他怎么就跟蔫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自己主动找了两回,他还都是这副多说一个字就会死的样子。
这人是叛逆期还没过吗????
扶栀皱眉瞪了手机半天,忍气给他回了封邮件,语气不如刚刚的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