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哥好心来叫她起床,她自己赖床,反而还把起床气撒在人家的身上,像她这样无理取闹,岂不是和阿野哥上一个雇主一样蛮不讲理……
扶栀低垂着眼,不作声地拿起面霜,脑海里响起扶江生常挂在嘴边的话:
“人要知道感恩,要知道将心比心,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不尊重别人,迟早有一天会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
扶江生对扶栀十分严苛,这令她常在背后悄悄抱怨,可扶栀也不得不承认,如今骨子里成长出来的坚毅和坦诚,也是他教给自己的。
匆匆擦好了面霜走下楼,扶栀抿直了唇线,决意要为早上并不怎么友好的语气和阿野哥道歉。
走下楼梯,沈知野正倚在餐桌边,他单手抄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滑点着什么。
他敛着眼角,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但很显然,心情不如刚刚好了。
扶栀眉头轻皱,走下楼梯,鼓起勇气轻声叫了声:
“阿野哥。”
沈知野抬眼望来,淡漠的眼眸凝在扶栀身上,只一瞬时,又化作了轻佻的笑意。
“十分钟就下来了。”
停顿了下,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拖腔带调道:“还挺快啊——小姑娘?”
“……”
扶栀眨了一下眼,酝酿了半天的“对不起”生生卡在了嘴角。
他刚刚叫她什么来着?
小……姑娘?
小姑娘???
扶栀悄悄打量了眼眼前男人。
看他的年纪,好像确实比自己大了几岁,叫她小姑娘也合乎辈分……可怎么听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昵语气?
……
以为自己又是被人当作未成年了。扶栀小声嘟囔:“我不小了,我都十九岁了。”
沈知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肩头轻颤了下,慢悠悠俯下身,与扶栀平视。
“啊,十九岁了啊——”
“那可真是了不起呢。”
“……”
扶栀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她的意思是自己并不小了,不算小姑娘了!怎么被他这样说出来,就好像自己是个拿着年龄喜滋滋炫耀的幼稚小孩一样!!
“那来吃早饭吧,十九岁的小姑娘。”沈知野收回目光,轻笑一声拉开椅子。
扶栀立在原地没有动作,她眼观鼻鼻观心,挣扎了好一会,鼓起勇气道:
“阿野哥,早上我随便把起床气撒在你身上是我不对,我应该向你道歉……”
“嗯?”沈知野略感意外地挑了下眉,抬眼望来。
扶栀更垂下头:“对不起阿野哥,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
没有听到头顶的应声,扶栀的脸愈发涨红,愧疚感也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头。
正因为这短暂的沉默惴惴不安时,头顶好像轻轻地,被人拍了两下。
“我听到了。”
沈知野的声音温朗,带着浅浅笑意。
“但是啊,小姑娘也挺好听的。”
扶栀抬起头,撞上男人漆黑的眼瞳,他笑了下:
“我就叫你小姑娘,行不?”
“嗯……”扶栀小声地应道。
-
在西班牙留学时,扶栀习惯在前一天晚上下课时顺路带个半价面包回家作第二天的早餐。放了一早上的面包通常是又凉又硬的,每到那时候,扶栀就格外想念家里热腾腾的白粥菜肴。
没想到,回了国餐桌上仍然是西式料理!!
鱼子酱、火腿、培根、法式牛角包……
扶栀注视着餐盘里的食物,除了生理性的反胃,还有隐隐作痛的钱包。
她瑟瑟地抬起头:
“这一顿……花了多少钱?”
这早餐是沈家的厨师做好送来的,沈知野扫过一眼,按市场价随意报了个价格。转眼就看到扶栀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掏出手机。
“我们加一下微信,阿野哥。”
沈知野眼皮抬了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二维码,很快,一条好友申请弹了出来。
沈知野的目光淡下,视线在屏幕上的微信页面上停顿了下,点击同意。
很快,那边转了一千五过来。
沈知野望着手机上的蓝色卡通头像和红包,眉目低敛,意味不明。
良久,终于淡声开口。
“转多了。”
扶栀道:“一半是这顿的报销,另一半是这个月的早餐费。”
像是怕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扶栀又解释了一下:“就是开源节流嘛。阿野哥,以后别为我准备这么……精致的早餐了。我觉得小区门口那个包子铺就不错……”
“……”
扶栀再拿了一个餐盘,把自己餐盘里的东西挪了一半过去,放到了长条形小餐桌的对面位置。
扶栀弯着眼,声音轻细:“我一个人吃不完的,阿野哥替我分担一点吧。”
沈知野望着手机屏幕上的小红包,无言哂笑了下,大概是自己也觉得自己荒唐吧。
他是吃过早饭过来的,本是想拒绝她的,抬眼对上餐桌旁眉眼弯弯的小姑娘,到了嘴巴的话卡了一卡——
“行。”
扶栀的这套小别墅是四面透光的设计,除了南面从二楼打通的高大落地窗,厨房边还有一扇的通往房后小庭院的双开玻璃门。
不大的长方形餐桌就摆在门后。
澄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穿透了初晨的凉意,暖洋洋地洒在沈知野稍短的头发上,增加了亲和感。
他熟练地提着刀叉,动作优雅矜贵,举手投足间自带着贵气,像个温柔又绅士的少爷。
“阿野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扶栀想起昨晚那个猜测,斟酌了下,忽然开口。
“嗯。”
扶栀留意到他今天的衣服仍然是昨天那个低奢品牌的,她本来是没有打算开口打探隐私的,却在无意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上戴的表时,没忍住开口了。
去年扶栀给扶槐挑生日礼物时,有浅浅了解了些手表的牌子。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阿野哥手上戴的机械表是瑞典手表名家制造的一款新表,是去年年初新上的款式,表带扣了三颗黑钻,款式低调沉稳,价格接近两百万。
当时扶栀一眼相中,却因为价格远远超出了预算而放弃了。
扶栀小心翼翼地措辞道:“你是不是,还有做其他的工作呀?”
沈知野吃东西很优雅,但进食的速度却很快,他放下刀叉拭净嘴角。
沈知野没有否认:“算是有吧。”
扶栀:“什么工作呀?”
“程序员。”
能有自由支配的时间、且薪资不低的,大概就是一些私企的技术型人才才有的待遇吧。
又想到昨晚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奇怪猜测,扶栀羞愧地摸了摸鼻尖,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难怪啊……”
沈知野挑眉:“难怪?”
扶栀指了指他的手表,诚实道:“这块表我以前也想买,但是太贵了。”
“……”
沈知野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稍顿了下,身子往后靠在木制餐桌椅上。
阳光下恰好落在他的侧脸,他的睫毛好像镀上了一层金光,好看得不像凡人。
他敛下眼,短暂沉默后,忽然轻嗤了下。
“你说这个表啊——”男人矜贵的眼皮抬了下,轻飘飘吐出一句:
“仿的。”
“……”
“还有衣服、裤子、鞋子,都是仿的呢。我有个专门做高仿的朋友,打包十件五十块钱,批发价。”
“……”
扶栀叉到嘴边的培根哧溜一下滑了出去,掉在餐桌边沿。
沈知野挑了眼角笑意,不急不缓地直起身,抽出一张纸巾。
“这么吃惊啊,小姑娘?”
“没、没有,挺、挺正常的。”扶栀以为自己的惊讶过于明显,无意伤人,连忙解释。
却见沈知野又笑了下:“没事,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介绍给你啊,报我名字打九折。”
“……”
行吧。
扶栀的房子简单干净,过了饭点就没有什么事要做了,她吃个饭就抬脚去了二楼书房。
扶栀结束了西班牙的学业,但在槐南大学的学业还没结束。照槐南大学独立的交换计划,她现在还要修满大四半学年的学分,也就是说,她现在相当于一个大三生。
扶栀看了教学计划里的课表,大四上只有一些简单的选修课,课程不重。
现在主要是在复习十一月中旬的CATTI考试,那是国内比较权威的西语翻译考试,扶栀在半个月前就报名了考试,基础的课她已经学完,现在主要是在刷题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