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算了算了,别烦了,先想一下怎么跟陈老师说吧。”凌薇挽住她。
“你说我找个理由主动请罪会不会好一点?”
“也行吧,你要坦白吗?”
“怎么可能?我再想想算啦。没事没事,我陈最怕过什么。”
“说真的,你好好调整。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陈最睁大眼睛看着凌薇。
“你忘了?!”
“逗你呢。”
“走吧,回教室。下节数学课!”
下午放学前最后一节课,陈最扔给凌薇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今天先走啦,和老马好好聊聊,就不和你一起了喔。放心。
铃声响起,霞姐刚走出教室,陈最就拍了拍凌薇肩膀就溜了。
“别忘了看卷子改错!”凌薇强调。
“知道啦!”
“陈最是不是谈恋爱了?”李默尘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没,没有吧。”凌薇把书放进包里的动作明显僵硬了许多。
“你们俩最近老传纸条,也不一起走,还总是私聊,真不懂女生啊。”同桌开玩笑的说。
“嘿嘿,秘密秘密。”凌薇用傻笑掩饰下一秒就要被看穿的紧张。
伪装心思是她的长项,奈何在他面前会变得慌张。
凌薇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李默尘,无关谁的隐私,更不在乎谁的看法。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果我们还有很长的未来,我会慢慢讲给你听,那么你愿意吗?”
日记本再次翻页。
2009年3月28日周六晚冷晴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今天和刘潇潇去了学校后面新开的文具礼品店,叫做学生天地。好吧,其实已经开了半个多月了,我是第一次去。店里的东西都很精致,还有很多明星的海报和贴纸,下次叫上陈最,她一定超级喜欢。
写到这里,凌薇笔尖停住了。
本来就思绪混乱的她趴在桌子上,想起了刘潇潇发给自己的短信。
“凌薇,很感谢你今天听我讲这些。其实,我很羡慕陈最,因为我也想和你做好朋友。”
在礼品店的时候,凌薇看到一副闺蜜手环,上面有闪亮的珠子和银色的吊坠,一个是紫水晶和皇冠,另一个是草莓晶和六芒星。两个拼标价128元。
刘潇潇注意到了凌薇的眼神,走过去说,“好好看啊,你也喜欢吧?我们买一副吧。”
“算了吧,我就看看。”凌薇转过头说,“你买完了吗,走吧。”
“我送你吧,最近不都流行好朋友用一样的东西吗。”刘潇潇笑着说。
凌薇被她的热情所惊讶,执意拒绝。
“我们不是朋友吗?”刘潇潇的语气有点不太开心。
“是啊。”凌薇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拉着刘潇潇离开柜台笑着说,“那个太贵啦,我刚才看到那有一对发卡还不错,我们去买吧。”
“那好吧。”刘潇潇的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那说好了我买给你。”
“好的,谢谢潇潇。”
从文具店出来以后两个人去了凌薇和陈最常去的饮品店。进门的时候,店主大姐姐笑着说,“今天没和那个女孩一起?”
凌薇看了眼刘潇潇说,“恩,她今天有事儿,我和朋友出来逛街。”
点完单后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均匀的洒在桌面上,桌上的小绿植在光的温补下也变得格外可爱。
“凌薇,你经常和陈最来这里吗?”刘潇潇问。
“恩,还好吧,有时候会在这里聊聊天什么的。”凌薇摸着绿植光滑的表皮说。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啊,只要不是学习上的。”
“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刘潇潇看着她。
凌薇抬头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像是旅者在沙漠里遇到了一壶水般苍白而渴求。
“你,挺好的啊。多才多艺,学习成绩也不错,老师们也很喜欢你啊。”凌薇说出口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刘潇潇没有什么朋友。
“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
“恩,真的。”
“可是,班里的人好像不怎么喜欢我。”她的头低了下去,眼睑下垂,眼神失去了光泽,好像那壶水打开后才发现是空的。
“没有啊,我觉得,大家相处都挺融洽的啊,我们前后左右的人下课不是经常一起玩嘛。”
周围的人关系是不错,可是每次聊天或者玩笑,刘潇潇总是插不进去话,只有跟着大家笑。
店员端上了饮品。
“我都习惯了,初中以来就是这个样子。”刘潇潇双手握住玻璃杯,“我其实特别想有知心朋友,就像你和陈最一样,但是好像每次我努力走进她们的时候,都被推开了。”
“我以为可能我和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可是上了高中后我依然没有好朋友。这么久了,不知道是不是我交朋友的方式不对还是我的性格有问题……”她终于抬起头,“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凌薇一时语塞。
眼前这个女孩家境富裕,才艺双全,登上过那么多舞台,拥有过那么多荣誉,难道不是学生时代最应该被羡慕的那种人吗?
然而,她说没有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凌薇想起了刚开学那会儿有人说她和老师关系好爱打小报告,想起了有人提到她背景不凡心高气傲,想起了体育课上她总是在自由活动时间回教室学习,也想起了刚才在精品店她略带生气的口吻说:我们不是朋友吗?
那些成长路上或真诚或虚伪的赞赏让太多光鲜亮丽的片刻铸就了这个女孩的骄傲与自尊,而这样的她,占有欲太强,容不得抵抗。
凌薇一直以来的努力也不过是想要消弭内心的卑微而变得强大和优秀,而这样看似被认可、被欣赏的世界里,居然有她从来不曾察觉到的孤独和无助。
“我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原来你过得这么不开心。”凌薇把这当做安慰的开始,“我一般不会羡慕别人,因为每个人的家庭啊、成长经历啊,都是不一样的,没有比较的意义。”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没有体验过得经历让我……让我暂时没有办法告诉你该怎么办,不过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好像自己做事的方式稍稍有点、不那么让人乐意的接受和靠近,那么就试着慢慢调整一下吧,或许这样就找到根本原因了呢?”
凌薇一向把善解人意四个字表现的极度柔和而让人无法反驳。
“恩,我再好好想想吧。”
刘潇潇也是第一次把这么直白的心思和困惑讲给别人,听完凌薇的一番话后,竟然有点怀疑刚刚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诉衷肠的人是不是自己。
结束这个话题后,刘潇潇讲了很多从小到大参加比赛过程中遇到的人和事。
他们的生活太精彩了,对比之下凌薇的世界略显单薄。
“陈最的事情你知道吗?”
终于还是聊到了这个话题。
“恩,我知道。”凌薇终于不用点头微笑,礼貌性的回应“天哪,他们居然这样”、“哈哈哈,这个太有意思了吧”,而是很坚定地说,“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喔喔,那还挺好的。她活的很透彻,也很洒脱。”
听到刚刚还在讲述自己成长史的刘潇潇这样评价陈最,并且上升到了人生的高度,凌薇不知道这也是出于礼貌又或其他。
她只知道陈最自己可能都没有活明白。
十几岁的孩子们哪里来的勇气和兴致聊起了生命本身的意义,漫长渺小的人生旅途里,走一步看一步才是大多人命中注定而又迫不得已的选择。
“我只觉得她过得比从前快乐,这样就足够了。”
凌薇合上日记本,打开手机盯着那条已经搁置了半个多小时的短信和桌子上的蝴蝶结。
她明白自己和刘潇潇不是一类人,也明白没有办法改变刘潇潇的脾气,她能做的也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当个听众,哪怕给不了多么直入心骨的建议,但这样的陪伴就已经足够珍贵而奢侈。
何况,她有陈最。
“其实你也在被很多人羡慕着,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
刘潇潇没有回复,让这个缺失的‘好’字变成二人心照不宣的东西。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很多圈,有的只属于自己,代表原则和底线、装着秘密和理想,不容许别人闯入而自己也很难走出;还有的属于别人,他们被自己所关心和爱护,甚至是无所保留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