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春似笑非笑,“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确定是亲眼看到的么?”
阮林红大声反驳,“三姐怎么可能骗人,她一向是最老实的。”
阮林春淡淡扫她一眼,“哦,比你还老实?”
阮林红立刻想起自己隐瞒不报的那张借契,蔫了。
阮林絮暗恨队友不给力,偏偏她今日叫了林红过来,就是为撇清嫌疑,若事事由自己张口,倒显得太刻意了。
阮林春看她迟疑不决的模样,更加肯定是阮林絮所为。仅仅因为赏花宴上她出了丑,而自己露了风头,她就这样嫉恨,背地里搞小动作,这人的心眼也太窄了。
未免林芳误会,阮林春扭头朝身边道:“大姐,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盒珍珠要紧。”
阮林芳起初亦有些疑心,乡下来的孩子,没什么见识,或者一时好玩想拿去显摆,可见阮林春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可知绝无私心。
阮林芳颔首,“这事赖不着众姊妹,许是哪个小丫头无心之过也说不过,依我看,还是让谭妈妈到各房去问问,别冤屈了好人。”
谭妈妈是她的陪嫁,还是阮大夫人亲自拨给女儿使唤的,能力手段自然样样不缺。
阮林絮看她雷厉风行地领着几个仆妇往小姐闺房里去,唇边不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阮林春忽然想起,阮林絮有空间这个作弊外挂,连数亩良田都能容纳,区区一盒珍珠自然不在话下——她要是私下偷了再运到自己房中,当真可谓神不知鬼不觉。
看来此事颇有点麻烦。
谭妈妈很快带着那盒珍珠回来,面露难色。
阮林芳蹙起秀眉,“妈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人证物证俱在,眼看实在赖不掉,阮林春只好坦然站出来,“不用说了,这珍珠必是在我卧室里发现的。”
“不过,”她诚恳地望着阮林芳,“我的确不曾做过此事,大姐,你须信我。”
阮林絮在一旁柔柔弱弱地道:“二姐,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即便你真是一时兴起拿去赏玩,大姐也不会认真责怪你,不过是一盒珍珠,哪有姊妹情分重要?可你这样的抵死不认,难道那珠子是自己跑去你房中的,你以为大姐是傻瓜吗?”
阮林春锋利地看向她,“我敢起誓,三妹,你敢不敢?”
阮林芳起初因阮林春言之凿凿,那珍珠又的确被她拿去,心里微微地不舒服,可如今见众姊妹因一件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粗,她只好站出来解劝,“行了,横竖珠子已经找到,谁拿的都不相干,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也别到处乱说。”
想了想,“母亲那里我会帮忙瞒着,只是以后万不可如此糊涂了。”
这话自然是说给众姊妹听的。
阮林红撇了撇嘴,觉得这一家子就会和稀泥,浑然忘了自己当初因那件青瓷何等丢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到处求情。
阮林絮虽有些不甘心,可阮林芳不愿闹破,她也没法子,只得上前扯了扯阮林春的衣裳,道:“二姐,难得大姐姐不计较,咱们也先回去,让大姐好好歇歇吧。”
阮林春却迅速地甩开她,纵使大姐不追究,可今天若没个交代,她在这府里的名声势必一塌糊涂,日后哪个房丢了东西,都得疑心到她头上?她可受不了,更不肯让崔氏蒙羞。
阮林絮的空间是个秘密,只有她知晓,可阮林春却没法用这个证明她的清白——想也知道没人会信。
她只能采用古老的笨办法,握掌成拳,伸出两指,笔直地指向天际,认真说道:“倘我曾私自盗窃大姐之物,管叫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阮林芳微微蹙眉,“二妹,你……”
她想说不必发这样重的毒誓,但阮林春却决心已定,她原本不太信什么因果报应,但这里的人都信,没有比这个更能表示她的品格。
她一字一句地立完誓,天边仍是朗朗晴空,万里无云。
阮林絮正专注地观察天象,冷不防却听见耳畔阮林春杀气腾腾的声音,“三妹,该你了。”
谁叫她站出来当人证的,阮林春当然不肯放过她。
阮林絮一时语塞,“我……”
但看大的小的都目不转睛望向这边,阮林絮骑虎难下,只好学着阮林春的模样,慎重地举手向天,“我阮林絮倘有半字虚言,管叫……”
话音未完,院子里已是狂风大作,黑云滚滚,不过顷刻之间,一道闪电从云层里呼啸而下,正好落在阮林絮跟前,把那棵枯萎已久的桃树都击垮了,露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阮林絮吓得心胆俱寒,磕头如捣蒜地道:“不怪二姐姐,是我偷的,是我偷的!”
阮林春看着她涕泗横流的模样,“……”
虽然预料到阮林絮做贼心虚,不敢胡乱起誓,但,阮林春只是想从她的言行里找出破绽,再慢慢还原真相,没想到,阮林絮的反应太大,竟然自己就全部招供了。
阮林絮跟只鼹鼠似的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再抬起头,已是云开雾散,哪有半点风雷之像?
好像这一道闪电,只是专程为警告她而来,犹如天罚。
阮林絮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第19章 . 梅花 不会吧,一棵树都舍不得?……
眼睁睁看着天降异象,众姊妹都惊呆了,饶是阮林红都呆呆地张着嘴,全没了往日的聪敏伶俐。
京城的冬天本就多变,干打雷不下雨是常有之事,可是不远不近刚好落到阮林絮跟前,还恰好在她发完那半截誓之后,这就十分匪夷所思了。
人在情急之下,所说的话当然无可再真,这便证实了阮林春是被冤枉的,阮林絮才是罪魁祸首。
阮林芳心内固然恼火,可她身为大姐,不便跟弟妹置气,又见阮林絮眼泪鼻涕糊了一身,模样实在狼狈,只好让谭嬷嬷先将两个小的送回去。
这厢却朝着阮林春道:“二妹,是我不好,不该错疑心你。”
阮林春站得笔直如同青松,神情淡淡,“无妨,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跟这些自命不凡的京城贵女们处不来。相比之下,阮林芳只是在心中猜疑而未宣之于口,已经很留面子了。
阮林芳不意她这般通情达理,胸中愈觉抱歉,她也不知三房的两个女孩子竟有如此大的隔阂,阮林春本为亲生,可因为相处短暂的缘故,非但得不到亲情,反而处处遭人猜忌;倒是阮林絮鸠占鹊巢,在府中混得如鱼得水。
阮林芳婚事在即,亦不想节外生枝,只沉吟道:“这件事就此作罢,不必再往外传,只是,我想还是该知会三叔一声。”
大房不便插手三房之事,就算要罚,也该由阮行止亲自来罚。
阮林春笑了笑,“随你便吧。”
她可不觉得阮行止会为这么点小事责罚他的宝贝女儿——根本他就不会觉得阮林絮有错。
果然,三房让谭嬷嬷将此事透了个影,阮行止嘴里连声说着对不住,也只是从府库里另挑了一斛质地上佳的珍珠送过去,算是为大侄女压惊,却绝口不提要请家法的话。
崔氏实在耐不住了,“絮儿在桃树底下痛哭流涕,众姊妹听得清清楚楚,这样嫉妒陷害姊妹,让大房跟咱们起了嫌隙,还差点冤了春儿,老爷你身为人父,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阮行止不以为然,“不过是吓坏了胡言乱语几句,怎见得就是真话?要我说,没准絮儿是为了春儿才主动承担罪责,好免除一场纠纷,人家姊妹俩好着呢,你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在其中横插一脚?”
絮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很不该如此识见短浅,去觊觎一盒珍珠,她自己的生财之道就够多了——阮行止对女儿的本事约略有些了解,那异色牡丹自打得了宫中娘娘的青眼,在市面上甚至能卖出一盆五十两的天价;自家酿的药酒不但滋味醇美,还能祛病消灾,也是京中达官贵人竞相追捧的佳品,光靠这些,父女俩便积攒了不少私房,只是,这笔钱没能让崔氏知道罢了。
在他看来,絮儿也实在没有陷害春儿的必要,没错,春儿是有点小聪明,靠着抄录御诗讨得皇后欢心,但论起真才实学,比起絮儿还差得远,又是那样一副相貌——絮儿则继承了来自白氏的美丽,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否则,焉能让大皇子倾倒,沦为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