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扇了男孩一巴掌,用打莫川的力气:“我现在打你,也好过以后出去了别人打你。”
后来她打人的事被发现了,差点被迫停课,要不是池野帮她说好话。
“你那时候真挺虎的,在孤儿院打小孩,院长问他这事,他还维护你说是他该打。”
池野也对这件事记忆深刻。
莫晗想来心虚地苦笑,她去孤儿院上课目的不纯粹,大多时候都是敷衍了事。她问池野:“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池野点头,“他去深圳了,在工地上做木工,已经结婚了,去年见他孩子都能走了。现在的他跟当年判若两人,他说要是没有遇到你,他可能会走歪路。”
“谁知道呢。”
莫晗摇头笑笑,并不愿把这些归功于自己。她从未想过拯救任何人。
池野一直盯着她,她抬头与他对视,平静的毫无波澜。池野先撤离视线。她低头哼笑。憧憬也好,暗恋也罢,那些藏于心底的东西终于被时间淡化了,或许还留有痕迹,但已经不足以让她拿不起又放不下了。
在这瞬间,莫晗无法避免地想到了俞肖川。现在的她弃船跳水好像晚了,已经到湖中央了,她又不会游泳,等死的感觉真糟糕啊。
莫晗眼底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都与他无关,池野当然能够辨认。
回家的路上,池野突然很认真地说起:“其实两个人没什么合适不合适,互相喜欢就合适,只有一个人动心就不合适。唐夏喜欢我我不喜欢她,所以不合适。很多人都会把我想得高不可攀,因为我的外表我在做的事情甚至我的父母。这样说很自恋,但也是事实。”
算是对上午莫晗那个无聊的问题做出了回答。他说完自顾自地笑开。
莫晗一直都认为他活得很清醒,但是这些东西直白的说出来给人的冲击还蛮大的。池野很清楚自己拥有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会变成什么,这些东西对他而言既是钥匙也是枷锁。
池野又说:“唐夏就像一颗威力巨大的陨石,猛得砸进我的生活里。一开始是新鲜甚至是感动的,但时间长了发现这颗陨石会致癌。”
这个无情的比喻听得莫晗不大舒服,“不是你先招惹她的吗?”
池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是啊,谁知道是颗陨石啊,要早知道是陨石,我肯定躲得远远的。”
莫晗认为他很狡猾:“人跟人之间不都这样吗?你以为她是颗雨花石,结果是颗陨石。第一眼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但因此否定对方,也太不近人情。她没说完后面的话。她默默望向窗外,冬日午后的阳光懒散得不像话,一点点微薄的温度,路边树影照进车里,柔柔得没有气力。明知对方是颗陨石还硬凑上去找砸的,也就她了。
“所以人
与人之间需要时间去了解啊,了解多了就不会被吓到了,了解多了就知道不合适了。”
池野说得理所当然。
莫晗望着窗外轻哼:“是吗?”像在反问更像自问,都是不确定的怀疑,让人难过的不确定,让人难过的怀疑。
池野看了眼莫晗,没再继续往下说。她已经陷入到没有他的世界里,那里或许树木参天遮天蔽日,或许曲径通幽鸟语花香,都跟他没有关系。她在里面哭还是在里面笑,从来都跟他没有关系。
回到小区。
池野提出帮莫晗把花花草草盆盆罐罐送到家,被她不假思索地拒绝:“不用,有电梯。”
“你身体可以吗?”
“小事。”
莫晗一只手拎盆花,一只手抱花束,被花朵挡住的半张脸上终于露出一些真诚雀跃的笑意:“你看这些花,多好看,光是看着它们心情就不错。”
池野竟对那些花花草草生出莫名其妙的嫉妒,估计不知轻重地放下花盆,砸得电梯地板哐当响。
“小心。”莫晗提醒。
“我小心还是花小心?”
池野问,隔着几朵傻乎乎的红茶花看莫晗。她正小心地放下手中玻璃盆里的水仙。
“别砸到手。”莫晗没有察觉有异,顺口回答。
池野放下茶花,有早被震落的几片花瓣从叶缝间滑到他手心,他将花瓣撒到莫晗头上。莫晗抬头,落在头上的花瓣滑落肩膀。她小声骂他幼稚。池野嬉笑着欣然接受。
莫晗来来回回搬了多趟,才把大大小小的花盆搬进屋,搬完整个人累摊到沙发上,不禁后悔没有让池野帮忙。但也只是瞬间的想法,就跟以前上超市不小心买多了东西拎回家艰难爬楼时总会反省下次少买点一样。
她拿过手机,俞肖川始终没有回复,对她那句“新年快乐”。
赵又卿又在富太太群里发照片了,牛肉火锅看着非常诱人,桌边露出的男人半只手大拇指指甲剪得很短。男人手上握着的包着牛皮的打火机很醒目,牛皮上雕刻的图案只有莫晗能够认出,那是一个“Y”字母,被设计成了鹿角,是她一时兴起的创意。
有人问:“这是哪里啊?”
赵又卿说:“中山北路云之滇,今天刚去吃的,牛肉锅特别棒。”
莫晗关了手机,又把家里花花草草随便挪了挪,怎么摆都不如意。多余的情绪来得迟钝而缓慢,因而更具破坏力。胃部翻涌剧烈时,刚好手机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孟秋”像一根出现及时的救命稻草,让她看到了希望。她忍着不适划下接通,传来的却是南希略显忐忑的声音:“你能帮我一个忙吗,今天?”
“什么?”
“合肥实验室突然出了点事情,我现在必须马上赶过去处理。最早得明天才能回来,你能去医院陪陪孟秋吗,我怕她又自作主张的出院,伤还没养好呢!”
医生都说孟秋没事了,可南希仍旧不放心。主动开口求人的他太可爱了,莫晗毫不犹豫:“我马上出发。”
第51章
松江大学城遍地都是学生,出入崔爽工作室最多的也是学生。她现在还在东华大学教书。送走一波学生后,崔爽才有空坐下来处理俞肖川的戒指,戒身上镶嵌着一大一小花朵模样的紫红水晶,水晶颜色是渐变的,深浅错落,初看不起眼,细看可见设计巧妙做工精致。
“你从哪里看到的这紫云英,我光是研究它都花了一周时间,城里就没见过这花。查了才知道,这花用来肥田的,都种在田里,得去乡下才能看到它们,真接地气。它还有个特别不接地气的雅名儿,翘摇,这名儿比紫云英高级多了,挺有画面的名字,还是古人会形容。把这水晶弄进这戒指可费了我不少功夫,眼睛瞎了都不说,光是材料都找了很久。”
想法设法做成了这对不好做的戒指,崔爽颇有得意。
俞肖川细细抚摸戒身,嵌进去的水晶和戒身融为一体,摸不出缝隙,两朵小花连花瓣都清晰分明,互相依偎在一起。几年不见,崔爽的手艺愈发精细,让人放心。戒指一大一小,大的套在他的左手无名指刚刚好,小的那只是莫晗手指尺寸,他偷偷量的。
“要刻字吗?我看你之前有犹豫,所以想当面问你。”
崔爽从他手中拿走戒指,举着放大镜给他观察两朵水晶花,不止花瓣做得清晰分明,中间的花蕊都是有模有样,也不知道她费了多少工夫。
俞肖川一时兴起,指着放大镜里的花心说:“刻在这里面吧。”
崔爽瞪他一眼:“不可能!”
俞肖川笑道:“难的话就不刻了。”两朵花已经够了,这是他和莫晗的秘密。他相当满意。
崔爽说:“别后悔哦。”
俞肖川笑笑摇头:“大不了以后再来补上。”
崔爽问:“你知道紫云英的花语吗?”
俞肖川摇头,“不好吗?”
崔爽嫌弃地看他:“幸福,这你都不查的吗,要有个不好的寓意怎么办?”
俞肖川耸肩,他没想这么多。
崔爽翘着嘴角逗他:“它还有一个意思,没有爱的期待。”
俞肖川听完笑容微滞,好像被戳中了什么,眼底惊诧一闪而过,“是吧,还有这意思。”语气不如之前自信。
崔爽看在眼里,换了口气补充:“我看百度后面还有一句,若是保持一颗平常之心,终有一天会有爱情敲门。”
俞肖川马上反问:“平常之心,什么是平常之心?”
崔爽没见过他如此直白地仓惶与紧张。她熟悉的俞肖川都是云雨不动,叫人看不穿他在想什么。她轻哼着问他:“这戒指还要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