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这么个哥哥,宁玖欲哭无泪,她伸了手,板着脸道:“东西还我,那不是我的东西,你不能拿去。”
那是魏凌霄给她的东西啊,虽然她不想收,可也不能胡乱给了别人,这要是那小霸王哪天想起来又找她要回去,她拿什么还给人家?
奈何宁闻风却是不信,当下便道:“父亲既然给你了那自然是你的,你放心,当哥哥的也不是要白拿你的东西,等过了今日,我再还给你。”
说罢将身一转,径直跑到了那鬓云坐着的书案边。此刻,萧燃正伏在案上,提笔写着些什么。
宁玖见那金叶子拿不回来,只得跟了过去,视线落到案上一副山水图中,左侧空白处,萧燃提笔写下了几字诗句,却是“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
一幅画配上了几句诗,当真是不一样了,好像原本缺了一角的布帛,突然被毫无痕迹的连接上了一样。
“一,二,三,……”
宁闻风默默在那数着上头字数,心头默默在盘算着这些字该值多少钱,面上却一副了不得的模样:“这短短二十字在小公子这笔下便似是赋了神韵一般,与这画十分契合,看来鬓云这回是得愿所偿了。”
宁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贪图美色的大灰狼,嘴上倒是一套一套的,心里指不定想着什么歪主意。她不禁看了鬓云一眼,颇有些同情。
鬓云也是十分欣喜,笑道:“小公子这字当真是绝妙,鬓云能得如此好的字画,真不知该如何谢过。”
宁闻风听罢大喜,忙道:“鬓云,既然你得偿所愿,今日又遇上这几位如此有才情的小公子,总一直掩着面,怕是有些怠慢,不如……”
他话说一半,鬓云便早已领悟,也不知是给他面子还是给萧燃面子,竟将面上轻纱取下,露出一张绝色容颜来。
莫说是宁闻风,便连身为女子的宁玖也耐不住想去多看两眼。
“今日鬓云有幸得此好字,无以为谢,便敬各位小公子一杯,一来是道谢,二来也为方才之事同各位小公子赔个不是。”
美人开口,宁闻风那厮岂有干坐着的道理,当下便好话一堆,又趁鬓云不注意将从她那剥夺的金叶子送与萧燃,只说是答谢,可谁也不知道,就这所谓的答谢,他死皮赖脸跟她耗了半天。
宁玖无奈,总觉得被这么一搅和,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于是,第二日,宁玖因为交不出诗文被薛陆离再次罚跪,别人都被唤去校场练习剑术,唯独她跪在贤正堂前,和画里的孔夫子四目相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脑中跑马,昏昏欲睡,听得有人在后头猛劲干咳了几声,她以为薛陆离过来巡查,便瞬间清醒。
“你们昨夜,是不是一起去游渭西河?”
身后有人问话,她听出这声音不是薛陆离,忙转过头去,见魏凌霄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瞬间警惕起来。
“你们昨夜,是不是一起去游渭西河?”
似是怕她没听清,魏凌霄又重复了一句。
“是。”宁玖转过头去,想了想便应了一句。
魏凌霄沉默半晌,又问:“我给你的金叶子在哪里?”
“啊?”
宁玖斜着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话何意。
这小霸王该不会是要将那金叶子要回去吧?
虽然她没想过要私吞那金叶子,先前将它留着也是为了防止魏凌霄后悔,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后悔得这么快啊!
这不才一日的时间?她倒是想还,奈何昨夜渭西河上宁闻风将金叶子抢了过去,他就算是要回去,那也得等她找宁闻风那厮先讨要回来再说啊!
她这厢满心腹诽,魏凌霄那边却是有些不耐烦了,又问:“我给你的金叶子在哪里?”
他眉头上挑,语气凌厉,大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姿态,宁玖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有些愣住了。
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她还能让他给唬住了?
待明白过来眼下形式,宁玖不禁将身子正了正,她道:“那金叶子我原本也不想要的,奈何师兄执意要给我,那可不巧,昨夜我们游渭西河时,看上一幅字画,身上也没带银两,便用它做了抵押。”
末了又补上一句:“师兄该不是临时反悔,要将它要回去吧?”
她琢磨着按照魏凌霄这傲气的性子,自己说了那么一句,他定然不会立马就要回那金叶子,然而等她那话说完,魏凌霄却是眉头一皱,道:“抵了字画?怎么方才我在萧故羽身上看到了那金叶子?”
宁玖:“……”
完了,敢情这小霸王是来兴师问罪的。
宁玖心头升起几分心虚,犹豫了片刻才道:“或许故羽师兄也有一片金叶子也说不定……呢?”
正想着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却见面前嗖的闪过那一物,她扭头去看时,只见旁边原本安放的蒲垫被魏凌霄猛地踢到了墙角。
她愣住,还未反应过来,魏凌霄便已微微俯身哼道:“他那穷酸样子拿得出什么金叶子来,那东西与众不同,只一眼便能认出,你将我给你的金叶子给他,怕不是想屈尊降贵,去巴结他一个穷酸质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乍见翻疑梦,相悲各问年。出自司空曙《云阳馆与韩绅宿别》
☆、chapter10
宁玖本想忍让,奈何他一再不留情面,若说是两人以前他与宁霏霏有过节,所以他处处看她不惯倒也罢了,萧燃也没招他惹他,他这顺带将人讥讽了一遍,当真是莫名其妙。
虽说是质子,但人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子,不过就是背井离乡,倒让他魏凌霄去笑话了不成?
“故羽师兄为人坦荡,又何须巴结?”
她忍不住反驳道,一半是出于对魏凌霄这小霸王的不满,还有一半则是自己对萧燃的维护。
“倒是灵霄师兄你,一边气阔的给出了金叶子,一边又时刻提防着那金叶子落了别人手上,倒叫人好生费解。”
这话说出来她多少有些没底。
魏凌霄的臭脾气,她昨日已经领教了数次,料想这人油盐不进,自己一再顺着他,只会让他得寸进尺,倒不如便这般鱼死网破一回,吃亏倒也罢了。
果然,话才落下,魏凌霄的脸已经黑了几分。
“我给的东西,你要给别人,便别再让它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如今我看着了,心中不爽了,这手就控制不住,你说该怎么办?”
他的视线带着浓浓的邪恶之气,如同一团乌云压在头顶,宁玖被他看的一愣,微微有些怔忪。
她这才觉察到,先前魏凌霄捉弄她,或许只是些小孩子的把戏,方才那般与他抗衡,这是真将人惹怒了。
她倒吸一口冷气,脑中飞快的进行权衡了一遍,终于还是放软了声音,“师兄若是觉得不舒坦,那就朝我身上招呼便是了,反正我横竖也打不过你,也不会还手。”
故作委屈的说完,再用小眼神在他身上瞟上几眼,只见他表情怪异,却不似真要立马动手,那浑身的怒气也消散了许多,宁玖心知这伎俩或许奏效,于是趁热打铁道:“那金叶子,回头我再还给灵霄师兄就是了,就希望师兄你看在我旧伤才愈,又被薛先生连连罚了两天的份上,下手轻一些。”
说至此处,又配合的将眼睛闭上,作出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心底却在打鼓,便竖起耳朵听一旁的动静。
此刻,她就像是黑夜中失了明灯的行人,寻着一丝光亮,奈何周遭狼声嗷呜,便只能胆怯前行。
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了几声后,因为突然的安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耳边忽然刮了一道风,似是有什么快速闪过,她微微眯开了眼,瞥见一截衣角快速隐匿在窗沿下,这才睁开眼大呼一口气。
敢情这小霸王吃软不吃硬啊……
等林月桓他们上完剑术课回来,已是午膳时刻。
这八斗院的食堂名唤素清斋,地如其名,里头素菜居多,那荤菜每日也不过一样,宁府的饭菜口味稍重些,这突然清淡起来,倒让人有些不适应。
与林月桓打好饭菜,正找了个位置坐下,她便听见林月桓便小声嘟囔了道:“见鬼,今日这菜怎么比昨日还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