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拇指掠过季玚名字,停顿半秒,又向下划过去。
把联系人反复看了几遍,徐望发现,他竟然无法找到可以倾诉的人。
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带着积累多年的怨恨在胸腔中翻涌,喉头酸涩,徐望攥着床单,没忍住发出了一声泣音。
泪珠从眼角滚落,徐望哭得压抑。
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鼓起,徐望咬牙吞下呜咽,但还是克制不住。
“嗡嗡嗡……”
手里的手机忽然小幅度震动起来。
他止住哭声,用被子胡乱擦了下眼泪,然后抬头看手机。
席见的名字出现在幽黑的屏幕上。
昏黄的小夜灯照亮柔和的脸庞,玻璃窗上印下他的倒影,两排小白牙也一同倒映在玻璃上。
唇角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徐望很快接通电话。
“席见。”他连声音都是干净的。
“你感冒了?”
电话那头的人瞬间察觉出了不对劲,低声问。
“没啊——”
指尖下意识捏住喉咙,徐望尝试让自己说话正常点。
为了把话题带走,他尝试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
席见少见的语噎。
他该怎么说?
距离高考过去已经有几天了,他在等成绩的同时也忙着打工。
他没有所谓的时间概念,也没有所谓的毕业旅行。
原生家庭就是那样,席见已经学会不再期待。
但今日打工的时候,几个知道他情况的同事都问他考的怎么样,为什么还要打工,应该趁着放假多出去走走等。
对此,席见回复统一的笑容。
只是今天下午来了一家三口,那个女生应该和他一样大,在父母的陪同下前来餐厅用餐。
他们提到了高考成绩和毕业旅行。
不知怎的,席见一下想起了徐望。
他们认识三年,住了三年。
对徐望的了解甚少。
如果不是那次去他家……
然后他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这几天他都在网吧住,又一局游戏结束后,他抽出根烟来抽。
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徐望。
打火机在夜晚划出忽明忽暗的光,席见沉默着吸完了一根烟。
然后不假思索的取过桌子上的手机,给徐望打了电话过去。
也幸好他打电话了。
小家伙声音闷闷的,明显是哭过。
但小家伙不想说,席见也由着他。
只是心里钝钝的疼,莫名的有点烦。
“嗯?”
徐望不明所以,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复,不由得尾音上挑,问。
“想玩游戏吗?”
“现在?”
“嗯。”
“好啊!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在我们上次玩游戏的地方。”
“等我。”
利索的爬下床,徐望穿上衣服,趁着夜色,偷偷的从家里跑出来了。
但他高估了别墅区的车流量。
出来十多分钟了,一辆出租也没看到。
六月的夜晚气温有些地低,哪怕穿着长袖也还是感觉冷。
双手抱臂,徐望捏着手机走在马路上。
前后环顾一圈,他仍旧没看见车。
刚想打开软件叫一个滴滴打车,结果深夜新文弹出一条新闻——【一女子深夜做滴滴,被弃尸荒野】。
这条新闻,成功的阻止了他要打车的手。
此时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叫管家伯伯来送自己好了。
但他已经出去很久了,断断没有回去的道理。
只能沿着马路牙子慢慢走。
没几分钟,他手机响了。
紧接着,一辆出租车迎面驶来。
远光灯照在他的脸上,徐望难受的闭上眼,侧身要给出租车让路。
但很奇怪的是,出租车停在他身边就不动了。
手机扔在手里震动,没等他接就挂断了。
紧接着,车上走下来一个高个少年。
“徐望。”
席见的声音在几步远的地方响起。
紧接着,他的肩头落下一件温热的外套。
“上车。”
“席见?”
徐望站着没动,一脸惊愕。
这人不是说在网吧等他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傻了?”
修长的手指刮了刮徐望的鼻子,席见语气宠溺。
“你……”
“外面冷,上车再说。”
坐稳后,车子往网吧方向行驶。
徐望抓着席见的外套,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我认识路。”徐望说。
撑着下巴看窗外的人顿住,席见转过来,哭笑不得的解释:“我知道,但是这么晚了,没有车。”
“哦。”
明亮的眼睛四处乱瞟,徐望兴奋的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又在席见的外套上闻到了烟味。
不淡,还有点浓。
席见是抽烟的,他很早之前就知道。
但没想到他会抽的这么频繁。
想张嘴说点什么,但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就这么沉默一路,两人最终停在一家网咖前。
这家网咖灯火通明,内部装修很好,从宽大的玻璃门望过去,还能看见很多人戴着耳机玩电脑。
欢乐家地方,徐望还有点懵。
直到他被人带了进去,找了个舒服的包间坐下后才说话:“我们……换地方了吗?”
“嗯。”
“为什么?”
“那里环境太差,怕你不习惯。”
“我,我可以习惯的。”只要你在我身边。
徐望心里默默补充。
“没关系,来这边吧。”
席见说着,伸手打开了两台电脑。
这家网吧的环境比之前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单间里有独立的自动贩卖机,想要什么往里扔钱就行。
外面走廊里整整齐齐摆着一排暖水壶,是给他们吃夜宵用的。
徐望刚才哭过,眼睛有点肿。
黑暗中看的不明显,现在到了网咖,什么都能看清了。
冰凉并不柔软的指腹贴上他的眼皮,席见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说你为什么说话闷闷的,原来是在被窝里偷偷哭了。还想骗我,小骗子。”
徐小骗子满脸通红。
挣扎要把脑袋弄出来,但席见怎么会让?
“别动。”
低声警告了声,席见温柔的给他揉眼皮。
然后,不疾不徐、略带清淡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哭什么?”
“没,没什么。”
“还想骗我啊?小骗子。”
席见和温柔一点都不沾边,但现在,他嗓音柔柔的,按着他眼皮的力度也是轻轻的。
多年未被人关心过的人一下被扔到温水里,被人捧在手心里。
熟悉却陌生的感觉侵袭全身,抵达至四肢百骸,徐望一颗心被人捏的发酸、发胀。
喉咙也不适时沙哑,什么也说不出来。
眼睛一热,好像又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
咸咸的眼泪沾湿席见的指尖,那热泪带着滚烫的温度,惊的席见一下放开了手。
常年冰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在手心里。
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席见终于在徐望的面前弯腰。
伸手把他的眼泪擦干,他问:“怎么了?还在想你的父母吗?”
“呜呜呜席见……”
徐望一下冲上来,双手环住他精细的腰身。
忍着心头的酸涩,席见揉了揉徐望的脑袋。
徐望和他不一样。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
十八年的时间,足够他认清一切。
而徐望,他被疼爱了十五年。
前十二年的时间他或许已经发现了什么,但他仍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家不会散。
所以根本不会想到他会有被抛弃的一天。
如今,距离他被抛下已经过了六年的时间。
徐望还是没走出来。
“要是还放不下,就给他们打个电话吧。”席见如是说。
“真,真的可以吗?”
“当然。”
徐望迟疑。
席见按住他的肩膀,缓缓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们的态度很冷漠,或者根本就不记得你了。你能在打过这个电话后,重新热爱生活吗?”
徐望咬唇,没说话。
但席见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甚至连拒绝都不给他。
直接掏出手机放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