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心中怨恨滔天,性格早就变得乖张凶戾,他本以为他生命中只剩下复仇,不需要平常人的生活。
可当他在骊山陷入孤境时,当他有满腔热血义气无处诉说时,他才发现他也怕孤独,他需要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需要有个人陪着他,有个人能懂他,能安静听他说话。
他需要有个合心意的姑娘,心思干净又好哄,能抚慰他的寂寞,填满他的空虚,给他厮杀之余平和温馨的生活。
萧煜倏然想起了音晚刚嫁进王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不拿她当回事,府里奴仆全都看他脸色行事,轻视她怠慢她。她也不生气,好像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只缩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从来不出来。
其实,刚成婚那时候她挺柔顺和婉的。他混账,不知节制,有时是存了故意侮辱人的心思,兴头上来,把她往桌上摁,往地上摁,变着花样把玩她。起先她也不生气,只在他大汗淋漓,精疲力竭躺倒时,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不可以好好说几句话?”
萧煜说话总是难听的,好几回把她噎得脸通红,像是要哭,他便翻过身,不耐烦:“要哭出去哭,本王不喜欢看女人哭。”
也就是这么渐渐的,她冷淡了下来,不跟他说话了,也不往他跟前凑了,像一尊冰雕的冷美人,任他摆弄,半点生气都没有。
萧煜就觉得憋闷,想加倍欺负她。
说来有趣,她想亲近他,想跟他说话时,他可劲泼她凉水。等把她彻底泼成了冰,他又觉得憋闷,嫌她没生气,不拿他当回事。
可即便是在最闷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要去找别的女人。
这样想一想,在最初,其实他并不讨厌她,若她只是她,没有顶着谢家的姓氏,这个小王妃其实挺合他心意的。
聪颖乖巧脾气好,待人总是宽容的,孩子也喜欢她,有点恰到好处的傻气,真是可爱极了。
他陷入沉思,却见音晚凛起神色,一本正经道:“你还是不能去害我父亲,若是你伤了他,我们就和离。”
萧煜瞧着她笑,心道,来不及了,晚晚,你跑不掉了。我如你所愿,爱你了,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我不需要你的承诺了,你若乖,我们就做恩爱夫妻。你若不乖,我就打个金笼子把你锁起来,什么时候肯乖,什么时候放出来。
我看中的女人,只能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他转过千百种心思,面上却笑得温煦,柔声道:“好,我再考虑考虑。现下,你过来,坐到我腿上,让我亲一亲。”
第22章 欲雨 你不专心,这是对你的惩罚。……
音晚呆呆地看着他。
萧煜倾身将她拦腰抱住,搁到自己腿上,抚了抚她的鬓发,笑道:“美,真美。”说罢,轻啄了一下她,犹嫌不够,又啄了一下,最后变成将她扣在怀里,辗转碾磨了起来。
音晚有些喘不过气,想将他推开,可他的身体精悍健硕得如山峦矗立,难以撼动。
她心里有些慌,越发觉得萧煜很古怪。
他挂在唇上的笑明明温煦和缓,却又像藏着许多东西,意味幽深,随时会去掀风作浪似的。
她稍一走神,便觉唇上一疼,推开萧煜抬手抹了抹,指腹落着几滴血珠。
萧煜眉梢眼角间流转着幽惑的光,笑中有几分邪气:“你不专心,这是对你的惩罚。”
音晚捂着嘴,不声不响地看他。
他重将她揽入怀中,吞裹入腹前还不忘警告:“若再敢不专心,我还会罚你。”
音晚只觉得太诡异了。
从前萧煜心里无她时,只会恶语伤人,欺负人,他有什么路数她都快摸透了。可如今的这个他,看似有了几分情义,却愈发艰深难测,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两人在马车上纠缠了许久,萧煜的气息渐深,手徘徊于她的腰间,想扯开衣带,被音晚眼疾手快地拦住。
她轻声道:“我身体不方便,你忘了?”
萧煜意犹未尽地叹息。
路上耽搁了一日,总算赶在晌午前回了王府。
伯暄高兴地飞迎出来,窝在萧煜怀里一通撒娇。萧煜一手揽着孩子,一边分神去问伯暄的功课表现。
护卫道:“公子的功课还好,夫子也说过好,只不过公子最近在王府的院子里刨坑,已经刨了十几个大坑了。”
伯暄一派童真地仰头道:“我在找前朝宁王留下的宝贝。”
萧煜回过头来看音晚。
音晚正被等她等得心焦的青狄和花穗儿扶下马车,闻言略有些心虚地一笑:“那他现在不是不吵着要走了嘛,这不挺好的。”
跟在伯暄身后的侍女们都战战兢兢,生怕淮王殿下会与王妃生气,悄悄把伯暄往后拽,免叫他做被无辜殃及的池鱼。
谁知她们眼睁睁看着,淮王盯着王妃看了一会儿,竟勾唇笑了,眼中暖意融融,不似作伪,像极情真。
众人呆愣当场,还未回过神来,竟听淮王对着王妃温声说:“回去休息吧,你也该累了。”
侍女们:……
音晚轻应下,往后院去。
及至萧煜领着伯暄入府,跟了一路的望春才得以尖声尖气地冲一众仆从侍女道:“看着了吧?咱们王府的天变了,以后心里都有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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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晚一回中殿,便见青狄神色慌张地把门关好,尚来不及问她近况,只道:“姑娘,京中出大事了。”
她离开这些日子,父亲又不在京中,谢兰舒没少为难兰亭。先是将守卫京畿的几个要紧差事强行拨给兰亭所辖的武卫军,又伙同兵部克扣他们的军饷补给。
天尚未完全转暖,士兵们重防在身,却吃不饱穿不暖,险些发生哗变。而善阳帝又一昧装聋作哑,根本不管。幸而建章营的一个副都护挺身而出,调配了一些补给给兰亭,这才勉强度过难关。
音晚换过新衫,正在妆台前梳理一头秀发,闻言一诧:“建章营?”那可是萧煜所辖制的。
青狄愁眉苦脸道:“那位向公子施以援手的正是淮王殿下的心腹,副都护季昇。”
音晚隐约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
谢家本同萧煜就是死敌,大伯父谢玄又素来狭隘多疑,总疑心父亲与萧煜有什么勾连,如今来这么一出,不就坐实了他的猜疑了吗?
她怀疑萧煜是故意的,可事情的起因好像又不在他身上。总不会是他指使谢兰舒故意为难兰亭,使兰亭陷入绝境,然后他再出手相助吧。
这说不通啊。
音晚琢磨了一下午,百思难解。到了夜幕降临之时,萧煜派人来请她去前殿用膳,说她的兄长谢兰亭到了。
音晚的一颗心正半悬在深渊,将坠未坠,一听故事主角来了,立刻梳理妆容,随侍女过去。
萧煜命人将宴摆在花厅里,本有个青年武官装束的人十分亲密地在与兰亭说笑,见音晚到了,他站起身行过礼,便向主座上的萧煜告辞。
兰亭笑着说“季兄慢走”。
音晚的目光随着那人出去,心道这就是那个向兰亭施以援手的建章营副都护季昇吧。
她将目光收回,又看了看兰亭,他满面单纯笑容,全无提防之意,送走好友,就来招呼音晚快坐。
这一顿饭音晚吃得很不是滋味。
她有话要问兄长,可当着萧煜的面儿又不便问。几次三番将目光递出去,又只能徒劳无获地收回来。
萧煜高居主座,虽时不时吩咐侍女斟茶,还要招呼兰亭,视线却自始至终未离开过音晚。他看着她,将她的彷徨不安全看在眼里,心中明镜一般,唇上的笑容依旧,眼睛却慢慢冷了下去。
饭用了不多时,萧煜便起身,托词尚有累计要务处理,让他们兄妹多说会儿话。
音晚和兰亭依礼起身送他,萧煜走到门口,蓦得停步,转过头道:“晚晚……”
音晚心事重重,有略微的迟滞,抬头看向他。
他勾起极薄的笑:“多吃点,你身子太弱了。”说罢,便转身走入了深沉夜幕中。
音晚和兰亭回席,她迫不及待摒退众人,并让青狄出去看着,抓着兰亭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一提及谢家,兰亭便面色沉暗,藏不住的鄙薄怨气:“我以为都是一家人,不至于将事情做得太绝。谁知我想躲着,人家却偏不放过我。倘若因为补给短缺而使军中哗变,又耽误了差事,兵部是轻而易举便可以将我锁拿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