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照鸿摸了摸他的头发, 低声问:“怎么了?事情不是应该都解决了么?”
金子晚闷闷的声音传来:“盛溪云知道了。”
顾照鸿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知道什么了?”
“什么都知道了。”金子晚烦得很,“都怪我,为什么要和盛溪林说那么多, 盛溪云都听到了。”
顾照鸿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所以他现在知道了你才应该是九皇子,而他其实是前太子的儿子。”顿了下,他缓缓问,“他会怎么做?”
金子晚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反问:“你想问的是,他会不会杀了我,对吗?”
顾照鸿默然。
“他不会的。”
金子晚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双手捧住了顾照鸿的脸, 他看着那张轮廓分明鼻挺眼深的脸,轻声道:“有你在,他不敢杀我。”
顾照鸿眼神幽深,捏着他的下巴,有些凶狠地吻了上去, 直把金子晚吻的呼吸不畅,喘*息急促才停下。
金子晚把侧脸靠上顾照鸿心口,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喃喃:“很快就结束了,很快。”
顾照鸿揽着他,他现在脸上的表情冷肃又狠厉,与往日大相径庭。
……
京城的天牢有两处,一处在京城府尹处,还有一处在九万里。京城府里的天牢一般关的人都是小偷小摸寻衅滋事,或者是杀了个把人的犯人,一些罪孽深重的都被关在九万里深不见底的地牢内。
盛溪林逼宫失败后,早已经埋伏好的御林军在空青的指挥下杀进了赫连府,无视满府上下的哭叫讨饶,抄家抓人一气呵成,直接扔进了九万里的地牢内。
金子晚整理好了心绪,在盛溪云主动找上他之前他做不了什么,还不如来把事情收个尾。他踏进九万里,走到了九万里一个不起眼的假山前,从那里可以下到九万里的地牢里。里面很暗,只有沿途的壁上安着零星的火把,影影绰绰地照亮了路。
走下楼梯后,他在一片平坦开阔的地方看到了空青。
空青依然穿着一身黑,显得脸色越发的白,他转身看到了金子晚,走到了他身边,垂下了头:“督主。”
金子晚嗯了一声,问:“赫连城招了么?”
“招了。”空青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他在西北打蛮族的时候曾经私通外敌,此事被前太子知道了,便用来拿捏威胁他。”
金子晚脚步一顿:“……所以他当年才会连输三座城池。”
空青颔首。
金子晚冷笑:“他果真该死。”
若不是盛溪云当机立断将他召回又派了谢归宁前去,怕是丢的不止是那三座城!
不过他此番来不是为了赫连城,他问空青:“赫连箫呢?”
空青转身:“在这边。”
他引着金子晚去赫连箫的牢房,金子晚问:“赫连箫知道他父亲与前太子勾结的事吗?”
“他不知道。”空青道,“但不重要,株连九族的罪,无论知不知道,他都是要死的。”
金子晚点点头,没说什么,此刻他们走到了赫连箫的牢房前,金子晚示意空青退下,空青转身便走,没有一丝质疑。
金子晚看向这件牢房,地牢里潮湿阴暗,发霉的味道混合了血味,闻之令人作呕,地上偶尔还会跑过几只老鼠,发出了瘆人的吱吱声。里面的人穿着白色的囚服,上面已经染上了大块大块的鲜血,进了九万里的门,不在刑具上走几遭不是空青的性子。
金子晚出声:“赫连箫。”
里面的人影闻声动了动,似乎是想看看是谁,但因为太过昏暗,半天也没有认出来,于是强撑着身子坐过来了些许,这才看见了金子晚的脸。
赫连箫睁大眼睛,急切道:“金督主!金督主!我不知道,这些谋反,逼宫……我全然不知道啊金督主!”
金子晚看着他,直截了当:“我救不了你。”
赫连箫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卡住脖子的大鹅。
“你父亲干的就是抄家灭族的事,不论是勾结蛮族还是逼宫谋反,”金子晚揣着手,脸上没有表情,“谁也救不了你。”
赫连箫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走了,他扯了扯唇角:“那金督主还来这儿做什么?”
金子晚从怀里拿出那枚玉簪,顺着牢房的栏杆扔了进去,直直地扔到了赫连箫的怀里:“来给你这个。”
赫连箫拿起那枚玉簪,手在抖,他颤声:“花娘……”
金子晚扬扬下巴:“这是你赠给花娘的罢,上面刻的洞箫是你,牡丹是她。”
赫连箫扭过头来,双眼通红:“簪子为何在你那里?她人呢?”
金子晚不答,反问他:“你答应要去娶她,你为什么没有?”
赫连箫又把头扭了过去,盯着那枚玉簪,怔怔:“我要娶她的,当年家里来人说我娘病重,我便急急赶了回来。谁料不过是我爹娘为了让我娶礼部侍郎之女的谎言,决不允许我抬花娘过门,就算是妾也不行。我闹了大半年,闹到我娘以命相逼,我才妥协。”
金子晚闻言,冷笑一声,不好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从他嘴里说出来:“可真奇了,你赫连家勾结外族,逼供篡位,不忠不义,竟还腆着脸去嫌弃风月女子,哪里来的脸面!”
赫连箫受着他的骂,也不反驳,只是固执地问:“花娘人呢?”
金子晚淡淡道:“你走后,她遇上了别人,被赎了身,八抬大轿地嫁给良人了。”
赫连箫怅然地点点头:“也好,也好。”
“好吗?”金子晚忽而道,“是不是这个结局,让你松了口气,让你觉得你也没有那么对不起她?”
他一想起花娘,胸口就憋着气,自然不会让赫连箫好过:“这句话是花娘让我同你说的,可你知道真相是什么吗?”
金子晚用不带一个脏字的话一字一字地戳着赫连箫的心:“你走了后,的确有旁人想给她赎身带她走,但她执意要等你。可她命不好,染了病被流樺楼赶出来流落街头,鸨母允她带二十两银子走,她没要,只带了这簪子和你买给她的一套廉价嫁衣,一路乞讨卖唱到了桃落府,为了另一个可怜人死在了三尺白绫上,面目全非。”
赫连箫双目圆睁,似乎根本没反应过来金子晚在说什么。
金子晚又道:“赫连公子,你就当真连个送消息的小厮都请不起?你就当真连一句你已成婚,与她有缘无分,让她去寻别处安生的信都不会写?”
“你在等什么?等你四五十岁摆脱家族束缚以后回去找她,她便永远都是当年有着如画面容的妙龄女子,还能再为你唱一曲秦淮景?”
一句一句像是一柄一柄重锤,把赫连箫击打的体无完肤。
“花娘依然还爱你,所以你不想你为她伤神愧疚,”金子晚语气冷硬,“但我偏要你死也死的不安生。”
“赫连箫,你自认痴情种,可你对得起谁?莫说花娘,就连礼部侍郎的嫡女,你也对她不起!好好的一个女子,做了什么要进你的家门,被你如此轻视?”
“而花娘真心错付,碎心断情,想来在地府里喝孟婆汤都喝的干脆。”
“把你的簪子拿回去,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你今生的债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如果写多了就下下章)小金和盛溪云决裂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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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盛溪云去见盛溪林的时候没有带着京墨。
京墨知道,自从盛溪林恼羞成怒地点破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以后,盛溪云就已经对他起了防备之心,哪怕他依然选择站在了他们这边, 可帝王的这种防备之心树起来了就不会轻易放下。
他在宫里的地位很高, 盛溪云在紫宸殿的偏殿给他安排了住处, 自他登基以后就没再让京墨去和其他下人一起住了。
京墨不惧地上的尘污,坐在了偏殿的门槛上。
他一手撑在膝盖上托着腮, 怔怔地看着远方, 不知道是在看巍峨的宫墙,还是在看日暮沉沉的夕阳。
他不知道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有几分是当年名满京都的玉砚公子, 有几分是受尽磋磨的大内总管。
夕阳的余晖被前方的宫墙挡住了大半,只有最后的一线斜斜地照了进来,一缕残阳打在他的脸上,那张清雅俊秀的脸上满是死气沉沉。
突然之间, 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