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话不能这么说——”
盛溪云听着他们在殿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架,伸手捏了捏鼻梁。
这时,一个黑色人影出现在了殿门口,盛溪云不经意地看过去,是空青。
空青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遥遥地对盛溪云点了点头,然后又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来过。
盛溪云唇边勾起嘲讽的笑。
来了。
过了半刻钟,太极殿中的众人都感觉地面似乎在震动,刘太师脸色一变:“地动?![注1]”
众人大惊。
刘大师忙喊道:“保护陛下——”
金子晚和谢归宁没动,他们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分开。
可马上,地动的假设便被推翻了。
因为从大开着的太极殿的殿门,文武百官都能看到太极殿的宫门之处兴起的尘土飞扬,还有盔甲和刀枪之声。
众人大骇!
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兵士!
这些兵士怎么会闯进宫里来?!
难不成……逼宫谋反?!
有人偷眼觑了眼龙椅之上的盛云帝,他却依然泰然自若地坐在上面,脸色都不改。而文武百官之首的谢相和金督主也没动,全然不似旁人的惊慌失措。
不消半刻,两千士兵便在距离太极殿还有三十丈的地方停住了。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为首的一个人自马背上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地徒步走向太极殿。
他身后是两千人全副武装的兵士,他身前是恢弘的太极殿和文武百官。太极殿周围的守卫急忙围成一圈,把手里的长缨枪齐齐对准了来人。
那人丝毫不把太极殿这些守卫放在眼里,毕竟太极殿的守卫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人,怎可能抵挡得住他带来的两千人。
刘太师见那人一步一步走来,虽然来人背着光,他们看不见脸,但还是怒喝道:“何等贼子,竟敢冒犯天颜,还不速速停步,束手就擒!”
来人却好似没听到他说话,依然孤身前往。
礼部尚书正好站在刘太师身后,一直听着这老头儿中气十足地怒骂,可就在下一刻,他的声音却好似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戛然而止。
礼部尚书一愣。
只见来人把头盔摘了下来,视线在殿前的文武百官身上巡视了一圈,然后对着坐着龙椅上的盛溪云扬了扬下巴:“九弟,许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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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地动:古代称地震为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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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重头戏来了!
第234章
满堂死寂。
盛溪云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盛溪林,忽而一笑:“许久不见了,大皇兄。”
文武百官如今都如同锯了嘴的葫芦, 左看看右看看, 然后低了头去, 这个时候别说话别站队,方能保住一条命。
但刘太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倒退三步, 震惊:“太、太子殿下——”
礼部尚书汗毛竖起,忙拉拉他,低声道:“刘老, 慎言!”
虽然眼前站着的的确是太子,但那也是“前”太子!先皇已经薨逝,如今坐着这个位子的是盛溪云!
盛溪林看了看刘太师,竟然恭敬地行了一礼:“老师。”
无论是谁做这个皇帝, 刘太师都是帝师。
“朕猜大皇兄此番兴师动众地前来,不是只为了给刘太师行一个师徒之礼的,对吧?”盛溪云似笑非笑,“还没恭喜大皇兄, 死而复生。”
盛溪云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死而复生!
是啊,这位太子殿下不是在南下的时候死于皇船爆炸了么?怎么如今又活生生的在这儿领兵逼宫……
盛溪林也是笑吟吟:“托九弟的福,孤还能再活好些年。哦对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懊恼的扶了扶额,“瞧孤这记性, 还得多谢谢相,当年救了孤一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或讶异或惊悚地落在了谢归宁身上。
盛溪林故意在满朝文武面前挑破这件事, 就是为了刺盛溪云一刀——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你的左膀救的。可他本以为谢归宁会被他激怒,却不想谢归宁却没什么愠怒的表情,神情中还带着几分怜悯。
盛溪云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谢归宁身上,是谢归宁救的盛溪林一命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但在此等场景下,他自然不能露出惊异的模样,不然岂不是输了气势,正中盛溪林的下怀。
“大皇兄这便是把九弟当外人了不是,”盛溪云漫不经心道,“早日同朕说,朕怎么会舍得大皇兄在外风餐露宿这些年,早就把皇兄迎回皇宫了。”
百官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就以这位的手腕,若是早知道了,还迎回皇宫?早日迎回皇陵吧。
“不劳九弟费心了,”盛溪林道,“孤这就回来了,还得请九弟把鸠占鹊巢的东西,还回来。”
“大皇兄说笑了,”盛溪云往后一靠,慵懒地靠在了龙椅上,“何谈鸠占鹊巢这一说呢?”
盛溪林看着他那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心里翻涌着是马上要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的快意,他压着心里的激动,一字一顿道:“九弟伪造先皇遗诏才登上的这大宝之位,如今也是时候还给为兄了。”
百官皆惊!
刘太师忍不住出言道:“前太子慎言!”他皱起眉,显然是认为他在信口胡说,“陛下登基时的先皇遗诏,是经过我等五位三朝老臣共同确认无误的,决不可能有错!”
“是吗?”
盛溪林一边反问,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圣旨,“唰”的一声打开:“那不如请老师来看看,这封遗诏又是怎么回事。”
刘太师瞪大了眼睛,盛溪林将圣旨扔给他,老头子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展开一看,失声:“这怎么可能——”
盛溪林背过手:“老师可看准了?”
刘太师的手在颤抖,他身边围拢了两个老臣,皆是三朝元老,都十分熟悉先帝的笔迹,现在都凑了上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边看边愁眉紧锁。
刘太师匪夷所思:“怎可能有两份遗诏——”
“那自然是有一份是伪造的了,”盛溪林朝站在盛溪云旁边的京墨看过去,“对吗,京公子?”
众人循声看去,那曾经名满京城的京玉砚,如今穿着内侍服,清瘦又俊美,站在那里不像宦官,像一株冬日的梅枝。
京墨抬眼,他那双瑞凤眼轻飘飘地看了一圈殿中的的所有人,看过俨然位于上风的盛溪林,看过束着发不发一语的金子晚,看过身侧被冠冕的珠子遮住了表情的盛溪云,看过他尚是京玉砚时曾心动过无数次的谢归宁。
如今这江山的归属,算是系在了他一人身上。
只要他开口承认当年的遗诏是他伪造,京家满门大仇便能得报,九泉之下他也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他眼前依稀又看到那一日跪在无字牌匾的京府门口,颤抖着手把□□倒了一地的自己。
京墨启唇,声音不大,但太极殿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所谓的先皇遗诏,确是我所写。”
满室皆惊,但无人敢置一词!
刘太师捂住了胸口,他有点呼吸不过来。
盛溪林脸上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自傲神色:“九弟,请吧。”
盛溪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盛溪林当他是困兽之斗,抬了抬手,他带来的那两千兵士便冲了过来,转眼间兵临殿前!
“我是在给九弟留脸面,”盛溪林慢慢道,“毕竟也坐了四年的皇帝,如今若是被从龙椅上拖下来,也不好看。”
“是吗?”盛溪云的声音里听不出波动,反而还饶有兴趣,“我比较好奇的是,大皇兄只有这两千兵士,是如何杀进皇宫来的?”
“九弟,若要坐得这世间至高之位,便不能太过于轻信,这也算是为兄对你最后的忠告。”盛溪林眉眼之间都是倨傲,“众叛亲离的下场,想必并不好受。”
他看了一眼金子晚:“孤能走到这一步,当然是多亏了金督主。”
金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