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赫拉克丝对于夜籁香语的感情是矛盾而复杂的。
一方面,猎魔人职业本能告诉她,这个香囊并非看上去那么普通,甚至可能是个危险的存在;但另一方面,她又无法对其割舍,因为睡觉时若是没有夜籁香语陪伴,必定是一夜无眠。
夜籁香语就像那妖冶妩媚的罂粟花,一边令她抗拒排斥,一边又令她沉醉其中。
赫拉尔斯惆怅地解开布袋的绑绳,拿出巨型蜘蛛的大心脏。
说来也怪,她获得这颗心脏已有些时日,本以为它会像书中描述那样腐烂变质,但事实并非如此,它依旧保持着被掏出来那一刻的模样,表面布满鲜红的血丝,仿佛随时都会跳动起来。
“为什么会保存得这么好呢?” 赫拉克丝有些奇怪,用手指尖轻轻戳着柔软的心脏,自言自语道:“真希望有人愿意付我一个金币把它买走,当然五十个银币也不错。”
想到自己凄惨而悲催的生活,赫拉克丝继续碎碎念:“我还没过过生日呢,好想尝尝奶油蛋糕是什么味道,我也好想走出这里,去到其他国度,看看外面的世界……”
随着她许愿般的低语,藏于夜籁香语中的那丝灰雾悄然无息地出来,仿佛一条邪恶的花斑毒蛇,缓缓缠绕到猎魔人小姐纤长的手指上,将她的指尖轻轻一推。
噗——!
心脏那薄如蝉翼的外膜被指甲刺破,霎时间,饱含生命气息的粘稠液体沾染到赫拉克丝的手指上,继而就像春日里的爬藤,迅速蔓延至整个手臂。
心脏内迸发出耀眼的绿光,顷刻照亮整个房间,又转瞬消失,原本鲜活的心脏倏然被风干,变成一颗黑黢黢的石头,散发出腐朽的气息。
这一切都发生在须臾间,赫拉克丝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当她回过神来时,屋内早就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不一样了!
赫拉克丝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面布满细密的灰黑色花纹,纹路古怪而诡异,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液体侵蚀她的那一幕不住在脑子里翻滚,赫拉克丝只觉自己可能是被魔化了,不禁浑身发凉,微微战栗起来。
她是不是即将丧失理智,变成可怕的怪物,接着被猎魔人无情地清理掉?
怎么办?
赫拉克丝第一念头便是逃跑,逃得远远的,躲入那危机四伏的边缘地带,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待自己变异,或许还能保留理智也说不定。
但若是那样,她就永远无法弄清楚这一切,而且她将终生流浪,还得躲避同僚们的猎杀。
不行,这太可怕了!
赫拉克丝又想到另一个方案,去找刚到叹息之城的光明教会,据说他们这次派来主教级别的人,说不得可以帮她驱除体内的魔性。
但她会死吗?毕竟对于所有黑暗生物来说,只要被圣光照耀,就犹如扑向烈火的飞蛾,转眼灰飞烟灭,何况现在她已经被魔化,很可能连渣都不剩吧?
怎么办?赫拉克丝彻底绝望了。
当她呆在那里纠结恐慌时,她并没有看到,夜籁香语中的那丝迷雾盘旋到她身后,越变越大,里面翻滚着模糊的影子,最后,一个人形轮廓逐渐显现。
“呵——!”一道轻蔑而慵懒的声音响起。
“谁?”赫拉克丝被吓一跳,猛然转头,登时瞳孔一缩。
她的面前出现一个女人——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怪物女人。
那女人生得极美,一头紫色长发,发尾是柔软的大波浪,身材傲人,穿着十分暴露,浑身涂满五光十色的粉末,闪烁着耀眼光泽。
她的背后生有八条蜘蛛长腿,一双不似人类的双眸,只有黑色瞳仁,没有眼白,此时正注视赫拉克丝,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赫拉克丝偷偷瞥了眼女人倒映在墙上的蜘蛛阴影,咽了下口水,深吸口气,鼓足勇气问:“你、你是蜘蛛恶魔?”
紫发女人轻笑一声,身上刹那发出刺眼光芒,只一瞬便幻化成少女模样,依旧是一头紫色波浪发,却穿着洁白的纱裙,红唇如樱,亮晶晶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猎魔女。
“我可以变成任何样子。”紫发少女的声音绵软,“只不过我的出现是由于这个破心脏引发的,所以就随便变一下咯。”
“你到底是谁?”赫拉克丝听到她说话,只觉声音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颤抖着问:“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谁?”少女懵懂地眨巴一下眼,笑着说:“叫我梦魇就行,不过,你真的认不出来我吗?”
听到最后这句,赫拉克丝瞪圆了眼,仔细回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了,惊恐地说:“是你!那天在永夜古镇,是你蛊惑我拿心脏!”
“哦豁!恭喜你答对了。”少女笑着拍手,嘲道:“愚蠢的人类,你终于想起来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赫拉克丝已经快崩溃了。
“我是来帮你获得强大的力量。”紫发少女漫不经心道。
“我不需要!”赫拉克丝一口否决。
“哦?是么?”少女轻笑道,“可是刚才是谁一直在说,想要赚金币,想要过生日,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呢?”
赫拉克丝:“你偷听我说话?”
少女说:“我们朝夕相处,你还夜夜把我放在枕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自然都能听到。”
赫拉克丝一怔,旋即震惊道:“你、你是那个香囊——夜籁香语?”
“当然不是。”少女说,“我只是暂时寄附在香囊中一段时间,等待时机成熟,便可以从里面脱离出来帮你。”
赫拉克丝才不信会有这种好事,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就算掉,也是个铁饼。
“为什么要帮助我?”她问。
“因为这是祂的旨意。”少女答道。
祂?赫拉克丝一脸茫然,少女不耐地问:“你的夜籁香语从何而来?”
刹那间,数个画面从猎魔人小姐的脑子里闪过。
铺天盖地的迷雾,华丽诡异的宫殿,裹挟在灰雾中的黑发少年,危险奇怪的管家,以及花费她一个金币的香囊——夜籁香语。
“是他、他真的是魅……”她的话音未落,少女瞬间化为一道白光,眨眼来到她面前,抬手抵住她胸口,剧痛顿时由赫拉克丝的心脏朝四肢百骸蔓延,痛得她当即无法站立。
“嘘……亲爱的,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少女拂过赫拉克丝毫无血色的脸,低吟道:“没有哪张嘴胆敢谈论祂,即便说出祂的名讳都绝对不允许。”
“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要想活下去,变得更强大,只能拥抱迷雾,信仰祂,臣服于祂的脚下。”
“不要试图抵抗,渺小的人类。”少女松开赫拉克丝,舒服得伸个懒腰,好整以暇道:“你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唔……让我想想该如何改造你呢?有点棘手呀。”
趁着少女蹙眉思索,赫拉克丝忍着剧痛,悄悄靠近她的银色弓|弩,刚准备拿起来,少女突然厉声道:“真不听话,都说了不要抵抗,你的身体已经被蜘蛛基因感染,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变成一只可爱的小蜘蛛?”
听到这话,赫拉克丝犹遭雷劈,脑子里一片空白。
什么?她、她变成蜘蛛怪了?
少女再次贴近赫拉克丝,抬手按在她的头,轻声道:“还是直接塞进你的脑子里比较方便,亲爱的,闭上眼睛,很快就好。”
下一刻,少女身上的粉末犹如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赫拉克丝身上,焕发出绚丽的迷幻之色,赫拉克丝不受控地闭眼,海量的信息立时充斥她的大脑,很快将空白的区域填满。
随着彩色粉末不断飘落,少女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赫拉克丝的耳畔传来她轻柔的声音:“我并不属于这里,只不过有祂的香囊作媒介,所以才陪伴你这么久。”
“现在你有了蜘蛛心脏的加持,又继承了我的能力,所以我该走了,天啊,我真是不喜欢待在讨厌的人类国度。”
赫拉克丝:“…………”
“唔……好了?”少女歪着头思索片刻,放开赫拉克丝,自顾自道:“还没教你怎么用,不过没时间了,就让我为你制造点小麻烦吧。”
赫拉克丝睁开眼,喃喃道:“什么意思?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