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船上恰巧遇到便已起疑,并不是因为他们行为举止怪异,而是他们几人手上几近相同的疤痕引起了注意。如果没记错的话,类似的疤痕在几年前好像是见过一次。
因为时间过久,当时的情况又是混乱不堪,君莫问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了,如此才起了兴致一路尾随。如果当真判断无误的话,当年暗杀自己的那帮人很可能与这些人同宗同派。即是同宗同派所练剑法自是大同小异,手上疤痕相同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年事后据廖真所查,那些刺客很可能是邪-教的人。
当今天下百家争鸣,宗教盛行,这其中虽多为正教但邪门歪教也不在少数,这其中最是叫朝廷头疼的便是自称“天正教”的邪-教组织了。
听闻“天正教”是十几年前突然在江湖上兴起的教派,创建之人不得而知,教意教统也不得为外人道,组织严谨神秘莫测,教徒虽遍布中都天下各处,但据君尚戎所查他们在白陵一带盘踞最为集中。
君莫问大胆的猜测了一下,既然天正教在白陵盘踞最为集中,而白陵又是晋王的地盘,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个晋王和天正教根本就脱不了干系?再者,回想一下当年石青是怎么入的宫,若是没有那次暗杀他哪有机会接近?
晋王,石青,天正教,暗杀,全都能联系在一起,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看来,当年石青舍身救驾根本就是晋王早就安排好的一场戏吧?如果再大胆的想一下,怕是连先前巷子里的斗殴也非偶然吧?
眼瞅着已经进入了白陵地界,越往西走越是荒芜,与南方的绿树成荫大不相同,这里枯山孤树,百里黄土,漫天黄沙。当真不什么好地方,当然,若是好地方又岂会留给晋王。当年他出宫时可是罪人之子,能留下这条命已是大幸,得了晋王封号发配封地也算是全身而退了,哪里还敢求什么好去处。
不过,这里虽地广人稀土地贫瘠,但也并非全是沙漠荒地,至少那高耸入云的白陵山上物产还是十分丰富的,这白陵城正是依山而建,当地百姓也是靠山而活,虽不算富饶但也算衣食无忧。
君莫问一入了城便感觉周身暑气尽退,浮躁的心情也随之平静了许多,城中绿化程度还算不错,至少看上去不比永平差上多少,想那晋王也算是厉害人物,至少这一方城池管理的还算不错。
就是不知他当年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而今又是谁在这里当家做主。
“你是说,晋王府上的人月月都来拿药?”
“正是!”分号的掌药卑躬屈膝的站在一边,说话都不敢大声,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传说中的掌柜,可见他冷言冷语的样子也知道绝不是好说话的人。
想这万善堂分号开设在此也四年有余了,上头除了按时配送药材收缴款项之外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说是让暗中收集消息,可从来也不曾有人问过。眼下这掌柜的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突然就驾临此处了?
掌药的不敢问只能就这么陪着,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不敢有任何隐瞒。
“都是治什么病的药?”
“回掌柜的,晋王府开的都是治疗癔症的药,百姓都传闻,这晋王自打五年前回来之后就疯了。”
“疯了?”君莫问抿了口茶,追问了一句,“当真是疯了吗?”
掌药暗自回想一下,不敢肯定的摇了摇头:“这事说来也怪,谁人都传晋王疯了,可根本没人见过,药虽然也开着,可是小的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一次小的给晋王府家丁介绍过一味新药,效果奇佳,可那家丁连听都懒得听,还怪我多事,依旧按照原来的方子配过药便走了。”
“也就是说,他那张方子几年来都不曾变过?”
掌药连连点头,“可不是,好几年了还是那张方子,所以小的才觉得奇怪。”
“知道了。”君莫问心中已经大概有了答案,暗自沉思片刻对掌药道:“派人出去散布消息,就说永平府来了一位神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是!”掌药得了吩咐离去。
此时易守也匆匆的赶了回来,他一入了城门便尾随那几人而去,眼下半天都过去了,看样子定是跟到了老巢。果不其然,易守当真不辱使命,匆匆回道:“掌柜的,那几人入了城南一条巷子之后便再不曾出来,属下前去查看过,深处的一栋宅子大门紧闭,院子里声音嘈杂,怕是有不少人,属下不敢贸然行动,特回来复命!”
君莫问点了点头,“做的好,不过这几日还是要辛苦你亲自去盯守了。”
“是,属下这就去。”
“切记,不要做多余的事,只需看着进出往来的人就好。”
“是!”
君莫问这招引蛇出洞用的极好,消息传了出去,如果晋王府不派人来求医,那就变相的证明晋王根本就是在装疯。如果派人来了,那就去会他一会,无外乎两种结果,真疯,假疯。若是真,那便打道回府吧,一个疯子早已毫无价值,若是假,那这个晋王可是大有用处了,依君莫问猜测后者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
果不其然,消息传出去仅仅两天这求医问药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以易善那点皮毛医术还应付的来,虽是习武出身,但毕竟是跟着君尚戎长大的,耳濡目染也多少懂些,至少表面架势上还能唬得住人。
至于怎么治,无外乎就是拿钱砸了,因为君莫问体弱多病的缘故,易善易守两兄弟但凡与他出门必定会带着一堆的救命药傍身,那些药,不说是仙草仙丹也必定是名贵圣品了,区区几个感冒发烧的小病还不是药到病除,分分钟就解决了。虽然这一颗颗的药送出去的确耗了不少的银子,但效果好啊,不几日这神医的名头便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了。
得了消息的晋王府又怎会无动于衷?自然是八抬大轿的请人过去。如此正中了君莫问的下怀!
只不过这次就不能由易善顶替了,需君莫问亲自出马才能行事。至于这病怎么看,君莫问自有自已的一套办法。
一脚踏进晋王府,君莫问便察觉到这院子里气氛不对劲儿,家丁不少,兵丁也不少,只是这里的人为何都这般安静?扫地的扫把都是轻飘飘的浮在地上带着落叶,就连往来的下人走路,都是各个点着脚尖小碎步迈着走。
再看院墙四处,□□步便站着一个手拿弹弓的家丁,全都仰头望着四处天空,目光谨慎防贼一样。
“掌柜的,他们在打鸟。”
还是易善眼力好,君莫问顺着他的视线往草坪里一看,果然有好几只家雀的尸体,“这是为何?”
引路的家丁回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声音压的极低说道:“王爷不喜任何声音,二位禁言。”
君莫问未再多言,又回头看了那些家丁一眼。正巧此时一只家雀叽叽喳喳的跃进了院墙,两三米还没飞过去便直直的落在了地上,挣扎着抽动两下翅膀便再不动了。看来那些家丁定是常年练出的手艺,各个手法精准,力道恰到好处,滴血不见便能取了那些鸟儿性命。
再往院子深处走去,压抑的感觉更甚,四周寂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而且这里人也极少,行过两条围廊都不见一个家丁走动,不知道还以为进了一座空宅。
不过这景致倒是还好,整座王府清致淡雅,植被茂盛,碧水环绕,白陵城最好的风水都被这里占了。
家丁一路将人送到湖中央的那座小楼前,将人交给门口守卫便转身离去,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没有说过,那些人似乎也习以为常,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将人让了进去,又轻轻的关上了门,一丝动静也没有发出来。
君莫问好奇之下仔细看过,那门窗的缝隙之处竟都涂了厚蜡,难怪开合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这晋王丁点声音都听不得难不成真是疯了吗?
正想着,一道黑影突然挡在了面前,来人一副掌院打扮,客套话都没说一句,只做了个不算恭敬的手势。摆明了意思,你,随我上楼。见易善也要跟着,挥了下手让他留在原地。
空旷的二楼家具少的可怜,花瓶瓷器摆件一个不见,连个茶杯茶碗都没有,悬挂佩剑的地方也都空着,四周窗子紧闭,还被厚厚的黑布挡着,光都透不进来。当不当正不正的地方摆着一个躺椅,那人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披散着头发背身躺着,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