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洗了手，说道：“你似乎对我的相貌很是好奇？”
贺江影听了这话，慌忙的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传言里大祭司相貌虽然丑陋，脸上却有着玄奥的符文，如果有缘的人看了，会从中得到神旨，从而成为下一任祭司的候选人，到时候这任祭司就会成为她聆听神旨的灯，燃尽生命。她对于这一类传言一直都很心动，也坚持认为自己一定是那有缘之人。
被那淡金色的眼眸看了一眼，贺江影心跳的极快，生怕自己会被撵出祭司府，幸好阿碧说道：“她是那边送来的新人，还不懂规矩，冒犯了大祭司，到时候我领着她去接受二十鞭。”
两人都以为这大祭司肯定会温和拒绝，却没想到大祭司没有驳回阿碧的主意，而是说道：“下午你带我去那熏香店看看。”
姜明月自然不会说出诸如免了二十鞭这样的话，她从来就不是宅心仁厚的人。
洗漱完毕，用了早点后，王城内来了两个面白的公公，似天生一副笑脸，笑着进了祭司府邸，对着姜明月说了一堆恭维的话，而后才抱着奏折缓步离开。
这周王把一个国家的大事全权交给她，未免也太昏聩了一些，然而除了姜明月这么想，整个祭司府的人都习以为常似的，并不觉得她一个祭司有处理国家政务的权利有什么错。
让阿碧带着自己去了卖那帐中香的店铺，这店铺位处偏僻，周围并没有多少新人，这反而便利了姜明月，周朝的百姓们比之周王不差，若是在街上见了她，保不准会群聚而来，耽误了她的事情。
这店铺虽然位处偏僻，店内布置却很不错，老板应该很擅长调香，各式各样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居然并不难闻，反而混合出了一种极为馥郁，类似于百花盛开时的香。
“老板在吗？”阿碧敲了敲柜台，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高个子的光头男人拿着算盘走了出来，“你们买什么香？”他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抬起头时看到了姜明月，眼里很快涌上了一股喜悦之意，夹杂着一丝感激，“大祭司，你怎么会来我这里？真叫我这店铺在今日蓬荜生辉了起来。”
“你要什么香，只管派人和我说一声，我送过去就是，这要是遇到那些疯狂的老百姓，那该多危险啊。”
“你这是要什么香？”说了半天，他终于提起了正事。
“帐中香，”姜明月先是说了自己要的熏香的名字，接着才问道，“陈岷？”
“大祭司知道我的名字？”陈岷搓了搓手，面上带了些高兴的神色，很快取出了一个方形的盒子，说道，“我也只得了这么一些，因为它香味实在与众不同，这才想着给大祭司送一些看看大祭司喜不喜欢。”
盒子内放着一截枯木，这帐中香就是来自于这枯木上刮下来的粉末。
“价钱几何？”阿碧问道。
“不用钱，”陈岷笑呵呵的，“这是我偶然得来的，就当送给大祭司了。”
姜明月看着手中盒子里不过巴掌大的枯木，将随身携带的锦囊丢给了陈岷，锦囊里放着一颗东海的夜明珠，用来换这个的话，陈岷也不亏：“以后再寻到这种木头，只管来找我，有多少我收多少。”
阿碧欲言又止，一颗东海的夜明珠只换了一截枯木，未免也太亏了吧。她跟着大祭司回到了祭司府邸，一路上都有些愁眉苦脸的。
姜明月心细，也擅长揣摩观察身边人的情绪变化，这是她很久以前为了谋生养成的习惯，如今哪怕不用她刻意去揣摩，去观察，也能很轻易知道身边人的情绪。
她知道阿碧在惋惜，千金难求的夜明珠只换了一个或许能随处可求的枯木。
“阿碧，以后陈岷过来的时候，不要让人拦着。”姜明月交代了一声。
阿碧立即红了脸，不知道大祭司是怎么看穿自己心事的，既然大祭司都这么说了，她再没有替大祭司心疼的道理，立即应声回道：“好的。”
......
贺江影被打了二十鞭后老实了许多，也不怎么刻意盯着姜明月的脸看了，最近她都在有意无意的往南院跑，去看那个相貌昳丽惊人，却生来就是不祥之人的七皇子。
可以说，周王一共九个皇子，哪怕是被称为日月之光的太子何华也不及这人，更别提其他一些歪瓜裂枣了。
公子珩自被大祭司带着住在了南院后，就没再四处走动过，南院的奴仆并不多，只有一个老妇，还有三四个灰衣少年，这些少年见了她后，只笑嘻嘻的喊了声：“姐姐好。”
贺江影瞥了眼这些灰衣的奴才，并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家族足以让她有自傲的资本，若不是为了成为下一任祭司的继承人，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和侍女二字有任何联系。
“七皇子，”绕过灰衣小童，她绕到了南院后面，这里最是安静，公子珩大半时间几乎都会在这里。这也是她问了灰衣小童才知道的。
眼看着那绯衣俊美的少年倚在假山之上，身后翠竹随着风轻微摇晃，竹影叠叠，落下了些许竹叶在他身上和发间，颓美又不失贵气，贺江影被引诱了一般，讷讷道，“你想不想报仇，取而代之了周王？”
公子珩翻了一页书，抬眼看了贺江影一眼。
第48章 帐中香 相逢
贺江影见公子珩看了眼自己, 心里忍不住有些欢喜。鼓着勇气道：“我相信但凡是有志气的人，都不会忘记曾经受过的屈辱，其他人都说七皇子是不祥之人, 我却不这么觉得。”
公子珩勾唇笑了笑：“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贺江影看着那双漂亮的赤色的瞳孔, 回道：“我觉得七皇子是天命之人。”
“只需要一个机会......”
......
贺江影去南院见公子珩的事情并没有瞒过姜明月, 她听着阿碧在一字一句重复这二人的对话，又听阿碧义愤填膺道：“这七皇子果然不安分，大祭司好心救了他，他却恩将仇报做出这样的事情！”
以不祥之人的身份, 妄想成为周朝的王, 岂不是让全天下人都指着大祭司的脊梁骨唾骂？
姜明月有些奇怪的看着阿碧, 事实上她从阿碧的描述中并没有听出公子珩有想要取而代之周王的意向，反而是从一开始跑过去自荐，怂恿公子珩报复周王的贺江影, 阿碧却没有提及。
“我看，大祭司还是早些把他赶出去, 任由他自生自灭比较好, 免得日后殃及了您。”
眼看着阿碧真的想要找人撵走公子珩, 姜明月淡淡道：“不必。”
她不太喜欢阿碧自作主张的样子，大概也有一些阿碧刻意维护贺江影的成分在其中。
许是姜明月的眼神很冷，阿碧刚想说些什么，在对上她的视线后，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不再如先前那般大呼小叫。
半个时辰后, 姜明月去了南院，出乎意料的，公子珩似早知道她会过来一样, 早早准备了茶水，依旧是她最喜爱的金风玉露。
泡茶的水用的是冬日里沾了梅花花香的霜雪，比起上一个无间里的又多了份雅致和余香。比起精致优雅，果然还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人更胜一筹，他们的文雅大多和自然紧紧相连，多了一种道家之韵。
“大祭司今日来，是想如何处置我？”公子珩眼里虽然没有笑意，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漠，他似真的对生死不在意，所以拒绝了贺江影的提议之后，又问她想怎么处置他。
姜明月放下茶盏，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处置你。”
公子珩笑了笑，抬头看着天道：“我故乡在南疆，还请大祭司能让我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我没有杀了你的打算。”姜明月看着眼前这比云珩年轻了十来岁的昳丽少年，他身材修长，如松如柏，哪怕只有十六七岁，也远比同龄人高上许多，却不会给人压迫感。
公子珩听了她的话，并不惊讶，说道：“为了大祭司你自己着想的话，还是现在杀了我比较好。”
“为什么。”姜明月对上了少年赤红色的眼眸，在其中看到了流转的光芒，却没有看到半分对于自己的恶意。
公子珩没有避开姜明月的视线，轻笑了一声：“现在不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话里行间，颇有威胁之意。
“我从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姜明月道，“你安心住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