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剥壳,用盐和一点点白酒稍稍腌了,裹葱姜末和面糊炸了虾球。小的洗净去了籽,加盐煮好,放在阳台外头晒虾皮,这样冬天做汤和蒸蛋时就有小虾皮吃了。余下的,虾头熬油,虾籽熬酱——不管是下面还是蒸菜,这都是提鲜的美味。
星期一,郁青的饭盒里装了满满一整盒虾球。哪怕过年也吃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四时节令不等人,本地的江虾,最肥最美也就在这秋日短短的十来天罢了。
所以午休铃声一响,他就跑去食堂等润生了。
润生和同学一起进来,看见郁青冲自己过来,明显有些意外。他皱眉道:“谁又欺负你了?”
郁青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话音未落,润生的另一个同学从打饭的窗口跑回来,垂头丧气道:“完蛋了,今天的菜看着可不怎么样。”
郁青已经好些天都没能好好和润生说话了,闻言赶忙道:“要么一起吃吧,我今天带了炸丸子。”
润生还没等说什么,他身边一个生得矮壮的同学就兴奋道:“是肉的么?”
“虾丸子。”郁青认真道。
那个同学赶忙道:“我还没吃过虾肉做的丸子呢,谢谢啊。”
食堂这天的主打菜是萝卜和土豆,汤是稀得像水一样的番茄蛋花汤。润生额外买了份青椒肉丝,可只吃了一口就吐在了旁边。
别人问他为什么,他不悦道:“猪肉有股骚味儿。”
他身边的同学夹了一口:“还行啊,你那舌头也太挑剔了。”
郁青把饭盒打开,往中间推了推。大家这下都兴奋起来,纷纷伸出筷子去夹,一面吃一面惊叹虾球的好吃。润生见别人夹得欢快,微微皱了皱眉头,把饭盒拿起来,往郁青的米饭上拨了一堆虾球。
那个矮壮的同学赶忙道:“我再来一个……”
“人家一口没吃都被你们先吃光了。”润生冲他同学淡淡道,又转向郁青:“我们吃几个尝尝就行了,谢谢。”
谢谢是很见外的话,润生以前从来都不和郁青说谢谢。郁青微微一愣。
润生那个同学闻言有点儿不好意思,郁青回过神,赶忙说没关系,反正这么多,我一个人又吃不完。
五个半大小子围在一起吃饭,一饭盒虾球只够塞个牙缝儿。郁青见润生只吃了一个,又把自己米饭上的虾球给他夹了几个。
润生看了他一眼,却没动筷子,而是扭头和同学讨论起了竞赛的试卷。
他们边吃边七嘴八舌地聊一道很难的竞赛题,郁青插不上话,只能低头默默吃饭。
等到大伙儿都吃完,他抬起头,发现润生的餐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而那道被润生说有骚味儿的青椒肉丝,也早就被少年们瓜分干净了。
几个男生相约去图书室刷题,润生却说让他们先走,说完拿起郁青的饭盒,向水池那边去了。
郁青认识他好多年,知道他这是心情又不好了。可能让润生不高兴的原因很多,难吃的饭菜只是小事,家中变故和学习压力也许是更主要的原因。竞赛班确实太累了。而且作为朋友,这段时间他也确实没能陪润生好好聊聊天。
润生洗好饭盒回来,对郁青道:“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回去了。”
郁青赶忙道:“对了,你缺不缺什么东西,我下次带给你。”
“没什么缺的。”润生还是那种淡漠的样子。
郁青对他这样子也并不往心里去:“是虾球不好吃么?我看你都没怎么吃。也是,热过之后就不脆了……”
润生抬头看了他片刻,终于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和脆不脆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你干嘛那么大方。”
“他们是你的同学嘛。”
“我的同学怎么了?”润生不悦道。他顿了顿,终于小声嘟囔道:“我自己都没吃到几个。”
他肯抱怨,就是不生气了。郁青轻松道:“你喜欢吃这个,我明天再带些过来。或者这周末来我家吃吧,我妈说要再买点儿大青虾,正好周末我姐姐回来。”
润生的神色有些低落:“再说吧。”
郁青和他一起往外走,搜肠刮肚地想要安慰他:“什么再说啊。你只是住校,又不是不能回家……”
润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不明白。“
郁青不解道:“是因为你现在要和傅工住了么?”
润生一愣,声音里有点敷衍的意味:“是啊,回去就是面对傅哲。他不想看见我。”
他现在背地里不叫傅工爸爸,连叔叔都不叫了。
郁青想了想:“他毕竟是你的监护人,而且不是有定期来给你送东西么。”
“感觉像被探监。”润生如是说。
郁青安慰道:“不会总是这样的。肯定会过去,不管是竞赛还是别的什么。”
“我知道。”润生冷静道:“路是我自己选的。忍过去就好了。”
郁青安慰道:“走竞赛也挺好的。以你的能力,肯定能得奖。不是有新政策么,竞赛得奖到时候可以直接保送,就不用参加高考了。”
润生似乎仍然沉浸在某种阴暗的情绪里:“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
“肯定能行的。”郁青笃定道:“你一直都那么厉害,我相信你。”
润生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些。他半是无奈半是纵容道:“行吧,我努力看看。”他望着郁青的眼睛,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你……你中午是不是要回去午睡?”
“不睡也没关系。”郁青赶忙道:“你有什么事么?”
润生低下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也没什么事。”
“那就还是有事啊。”郁青担心道:“你说吧,我能帮忙一定会帮。”
润生沉默了。他张了张嘴,开始不停地舔自己的嘴角。
郁青小声道:“是不是水果吃少了,有溃疡了?”
润生听完这话,仿佛被什么玩意儿噎住了。他狠狠瞪了郁青一眼:“你能盼我点儿好么?”
郁青委屈道:“不是么……那你老在那儿舔什么啊……”
润生深吸一口气:“就想说,课桌不舒服,你要是困了……以后中午可以来我宿舍睡觉。”
“诶,可以吗?话说我还没去过你宿舍呢。”郁青好奇道。
润生避开了他的目光:“那走吧。”
第30章
润生的宿舍是个四人间,走进去味道不太好——男生们的脏衣服和水桶脸盆都堆在靠门的地方。不过郁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润生的床——是看上去最干净整洁的那个下铺。床栏上还被安了一个可以翻折起来的小书桌,甚至还用铁丝绑了个台灯。靠近润生床铺的那张大书桌掉漆严重,桌腿还是用砖头垫起来的,上头堆满了教材和试卷之类的东西。
郁青走过去,东摸摸,西看看,最后小心地翻下了那张小书桌:“这个好方便啊。”
“我自己做的。”润生听上去有点儿郁闷:“我就没住过这么小的屋子。”
郁青安慰道:“等我们上了大学,也是这种宿舍啊。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听说大学还有十六人间。”润生不以为然道:“跟养牲口似的。”他推开了窗户,秋日午间清爽的风涌了进来:“随便坐吧。”说着走到镜子跟前,挑剔地看了看自己,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镊子,开始拔自己唇周刚刚冒头的胡茬。
润生的小胡子颜色比他头发还浅,但看上去很硬。他每拔出一根,那里立刻就会出现一个针尖大小的血点。
郁青心疼道:“你拔它干什么啊,怪疼的。长出来后刮掉就好了嘛。而且我妈说嘴边和鼻子上的毛发痘痘都不能乱碰,万一感染会得脑膜炎的。你有剃须刀么?”
润生摇了摇头。不知道为甚么,郁青觉得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脆弱。
“那我下次给你带一把。”郁青保证道:“不要拔了。”他把镊子从润生手里拿了下来:“这个不许用了。”说着把润生抽屉里的酒精和棉签都找了出来,开始给润生嘴上小小的伤口消毒
润生沉默着任由他折腾。酒精碰到伤口时,他皱了皱眉:“没那么娇气。”
“还是注意点。”郁青很仔细地帮他擦拭好,把东西收了起来:“这样就好了。”他强调道:“不许再拔了。”
润生叹气:“啰嗦。吃苹果么?”
郁青摇头,开始脱外衣外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