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拙本以为裴子梏听他这么说一定会很开心,可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没有对此表现出一点儿情绪上的波动,不由地就有些失落。
吹完头发,裴子梏休息,陈见拙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和往常一般把手递给了他。
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刻,可以触碰到他的这刻,裴子梏急急地握住了他的手:“见拙?”
自从出车祸之后,这几乎都成为了入睡前的流程,陈见拙十分自然地回道:“在。”
“见拙?”
“在。”
在他一声声的回应之中,不知道为何,裴子梏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是不停地收紧着握住他的手。
“疼……裴子梏,你怎么了?”
在裴子梏的不断用力下,陈见拙的手被他握的生疼,不由地痛呼出了声音。
裴子梏如梦初醒一下子松开了陈见拙的手,侧过身子背对着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隔了几秒,这才道:“你先回去吧。”
他这个态度使得陈见拙皱了皱眉,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
“你明天还要上班,不用管我了,先回去吧。”裴子梏努力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语气淡淡,“反正你在不在我一会儿都会睡着,只是早晚而已。”
陈见拙想起来说陪他睡着时他的反应,那么的不在意,想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他明天的确是要上班,等他睡着在离开到家估计也得凌晨了。
“那样也好,医生也说你不能太依赖我,这样的话你以后一个人也不会害怕。”陈见拙语无伦次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叹了口气之后终于又回到了正题,“那我先走了,明天来早一点,争取你一睁眼就在你身边,好吗?”
裴子梏无法为此高兴,他忍的太辛苦,怕陈见拙再待下去自己终将会在他面前再次暴露出让他恐惧的一面:“好。”
还是背对着他。
陈见拙不自觉地瘪了瘪嘴,转身往房外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往床上看去,可裴子梏一动不动,并没有要出声挽留的意思。
陈见拙这才关掉灯,大步往外面走去。
眼睛看不见,听觉就格外的灵敏起来,裴子梏听着陈见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再无一点儿声响。
他掀开被子,别墅里的布局他十分清楚,极为轻易地便打开了落地窗走到阳台,直到手触摸到冰凉的金属围栏,这才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远方。
在眼前的一片黑暗里,裴子梏想象能看到陈见拙逐渐远去的背影,和无数次一样,他就站在他的身后,可是陈见拙从来没有回过头。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往前一步……
他一定会回头,他会喊他的名字,会回到他的身边!
“裴子梏!”
陈见拙到楼下时才发现自己没有拿手机,再上来时就看到了站在阳台,身体微微前倾,只要稍微放松,就会往下坠落的裴子梏。
陈见拙瞪大了眼睛,身体先做出来反应,冲过去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无法想象要是晚来一步,或者直接离开了,会造成怎样可怕的结果,以至于语调都在颤抖着,惊声道:“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说自己可以睡觉……”
“为什么又要骗我?”裴子梏厉声打断陈见拙的话,扯开陈见拙抱住他的手,转过身来凭着本能的直觉掐住了陈见拙的脖子,把他抵在了阳台的落地窗上,低吼道,“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为什么要听别人的话把我丢下?”
第34章
所有的感官集中在了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陈见拙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呆掉了。
他没有再说话,裴子梏无法看到他此刻是何种反应,但是通过陈见拙僵硬和颤抖着的身体,足以想象到他有多么的害怕。
这不是裴子梏想发生的,他一直在忍,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情绪失控的后一秒,他就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惶恐与后悔。
裴子梏怔怔地收回了手,垂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他后退了几步,与陈见拙拉开一段安全的距离。
陈见拙终于回过神来,愣愣地张嘴道:“裴子梏……”
“离我远点。”
陈见拙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会突然这样生气,更不明白他说的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裴子梏打断。
裴子梏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先道歉,要告诉陈见拙,他只是有点儿害怕,以便求得陈见拙的原谅,避免让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的关系破碎,可开口时就变成了语调异常冰冷的一句:“离我远点,你走,离我远点。”
是的,这个时候是该离开,毕竟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原本害怕地犹豫着且不知所措的陈见拙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再没有丝毫停留,步伐匆匆地往外面走去。
裴子梏现在状态很糟糕,如果自己离开了,那他怎么办?
陈见拙在门口的位置顿住了脚步,转过身往裴子梏的方向看去,就见他低垂着脑袋,呆滞地站在深夜的寒风中,夜色模糊了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表情,只隐约地感到有迷惘和孤寂笼罩在了他的周围。
陈见拙遥遥地望了他好一会儿,又鼓起勇气慢慢地一步步回到裴子梏的身边,在他的面前站定。
裴子梏有所感应,缓缓地抬起头来,朝着眼前的位置哑声喊道:“见拙?”
又是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偏偏陈见拙最受不了他这样,顿时就心软了下来,又想着刚刚他的所作所为,语气不算好:“不是你让我走的吗,难过什么?”
“我看不到见拙,如果你有一天不要我了,从我的身边离开,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裴子梏伸手揽过他的腰,把他狠狠地拽进了怀里,死死地抱着,无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寻求慰籍与救赎,“见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别害怕。”陈见拙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他感觉安心,抬手回抱住他的那一刻,做了一个决定:“我今晚不走了,就在这里。”
别墅里陈见拙的物品放置如往常,其实这些都不是他的,是之前裴子梏给他买的。但基本上都没有怎么用过,包括买来的那一大堆衣服,因为大多数裴子梏只愿意给他穿上一件衬衫。
陈见拙洗完澡从浴室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裴子梏靠坐在床上,身侧的位置被子已经掀开。
听到声音,裴子梏立马躺下,一副乖巧休息的模样。
陈见拙把一切尽收眼底,还有些顾虑,之前同床共枕的经历不太好,而他们现在的关系显然不太适合这样亲密的行为。
但是想到他刚刚就差点儿从他的眼前摔落,陈见拙心有余悸,怕往后这样的事情会重演,而他又不在他的身边,无法及时阻止,或许他该和他好好谈谈。
陈见拙在他的身边躺下,侧过身子,就这样与他面对面,裴子梏那张脸就在眼前,这样近的距离,呼吸可闻,于是不合时宜地就心跳加速,有些紧张。
陈见拙还在思考着怎么开口,从哪里开口,裴子梏就眨了眨眼睛,期待地问道:“我可以抱见拙吗?”
这哪里是需要问的问题?
他该怎么回答?
拒绝的话怕他伤心,说可以的话……陈见拙哪里说的出口?
然而这方面裴子梏从来都不需要回答,他伸手把陈见拙拥入怀抱之中,下巴搁在陈见拙的头顶,郑重其事道:“不拒绝就是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陈见拙觉得自己才是委屈的那一个:“你是不是听到我和医生说的话了?”
“……”
裴子梏没有说话,只是放在他腰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我的确是没有准备好和你在一起,甚至于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们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可你生病了,而且失明了。”陈见拙知道自己说对了,他主动往裴子梏的怀里蹭了蹭,想借此让他放松,然后继续道:“你需要我,而我突然发现我居然完全没有办法丢下你,这大概……”
这大概是因为他喜欢他,在他自己还未认知到对于他到底是怎么的存在之前,始料未及发生的一切逼他承认了心意。
“我错了。”陈见拙还不知道如何把喜欢这两个字宣之于口,就听到裴子梏闷闷的声音响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