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尹迟,眸光微闪,略有些僵硬地别开脑袋。
尹迟握紧他的胳膊,悄声说:“行了,别闹太大。”
然后松手、退开。
李峻岭有几秒没动,也没说话,只眼神不复方才的冷冽。
那人仍在凄凄切切地求饶,一个大男生,甚没骨气。
李峻岭将踩在那人肩膀上的脚收回来,拎起他的衣领,另只手攥着拳头警告:“以后离方珂远点,再敢惹她,小心我收拾你!”
说完起身,回头见走廊上一溜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处,不爽地攒了眉头。
方珂双眸还残留哭过的痕迹,红着眼可怜兮兮地迎上李峻岭的视线。
他走到方珂面前,轻嗤一声,“真没出息。”
话落绕过她,扬长而去。
一班教室不在这层楼,尹迟见李峻岭离开,也跟方珂和赵琦道别。
她没想追上李峻岭,走得不紧不慢。
未料他在楼梯口等她。
尹迟当没看见,兀自往楼上去。
李峻岭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扯她衣角,等尹迟回头,却又说不出话,眼巴巴地瞅着她,欲言又止。
尹迟瞧他这扭扭捏捏的模样,实在不习惯,想到他刚才那副狠劲,觉得这人着实精分,眉心一跳,语气不耐烦,“你到底想干嘛?”
“那个……”他瞥一眼尹迟,很快又低下头,疾走两步与她并肩,小声嘟囔,“……对不起。”
虽没明说,但两人都知道他是为何事道歉。
尹迟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昨晚被张津北带出去“做坏事”,感受到的新鲜和刺激令她早把这事忘至脑后,遂大方地摆摆手,“算啦,你说的也是实话。”
她大咧咧道:“咱俩彼此彼此啦,我也一样,就算这世界上就只剩下你一个男的,我也不会喜欢上你。”
李峻岭似是没想到这回答,一怔,沉了脸。
半晌,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你真没眼光。”
尹迟耸耸肩,不以为意,“反弹。”
李峻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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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下午四点之后有两小时的时间对全体住校生开放,可以出校,被学生们戏称为“放风时间”。
男生们趁这时间会去剪头发,女生们一般出去逛逛街屯点水果零食,或者洗衣服。
尹迟跟室友一起出去逛了圈,吃点东西,有限的时间便已流逝大半。
一回到教室,就有人告诉她:“班长,刚才有人来找你。”
“谁?”
“好像是17班的,挺好看一女生。”
尹迟一听就猜是赵琦,将自己的东西交给室友代为保管,转身下楼去17班找她。
这会儿校园里很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尹迟下楼时撞见很多张熟脸,纷纷向她打招呼。
赵琦就站在班门口,尹迟远远喊了她一声,边朝她走去边问:“找我干嘛?”
“你终于回来了!”赵琦扭头看见尹迟,眼一亮。
“怎么了?”
“我听左霄跟人说,他找了群混混儿去堵石头。”赵琦焦急地道。说完,见尹迟面露疑惑,补充:“左霄就是总欺负方珂,那天被石头揍了的男生。”
“真的假的?”尹迟皱眉。
“我也不知道,只是无意中听见的。我今天下午没出去,在寝室洗完衣服回到教室,当时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没多久,左霄和他同桌进来,大概没发现我在,说话声音有点大,被我听见了。”
尹迟没吭声,低着头思考。
赵琦问:“石头现在回来了吗?”
“没。”尹迟摇头。见赵琦面色担忧,安慰:“你先别慌,我现在就出去找他,你去我们班找张津北,让他多叫上几个人出来接应我们。”
赵琦点头,“那你小心点。”
“放心。”
尹迟疾步往外走,这会儿“放风时间”即将结束,大家都往回赶,唯独她一人逆行,门卫见状,唤住她。
“我的书包落在外面奶茶店了。”尹迟随口扯谎,趁其不备跑了出去。
她刚出校门就遇上李峻岭的两个室友,唐傲和徐仁泽。
两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游戏中,讨论得热火朝天,不妨尹迟突然冲上前,兜头一句:“李峻岭呢?”
两人都是一怔,徐仁泽先反应过来,回答:“我们一起去了网吧,后来他说要去理发,就先走了。”
尹迟拽上他俩,“你们跟我走。”
两人不明所以,“怎么了?”
“别废话。”
此时晚读前的预备铃声打响,清脆又刺耳。
还未进校的学生们匆忙加快了脚步,路边已不剩多少人。
尹迟拽着两人闷头往前走,期间简单解释了下情况,几步之后,突然停下,问:“他有说去哪家理发店吗?”
“没说,但他一般都去艾尚。”
艾尚就在学校附近一条巷子口,三人进去时,里面只有老板在收拾工具。
门刚被推开,老板就条件反射般询问:“剪发还是洗——”
话未说完,就被尹迟打断:“李峻岭来过吗?”
老板瞪着她,面色茫然。
尹迟道:“……就是穿一身黑,板寸头,个子很高的男生。”
老板想了想,说:“早就走了。”
闻言,尹迟心一咯噔。
三人从理发店出来,两小时前还热闹拥挤的街道现已人烟寥落。
尹迟叉着腰不说话,唐傲往幽深的巷子里望了眼,“要不进去看看?”
巷子荒芜,狭窄的青石板路边堆满废弃自行车,被厚厚的尘埃染上灰突突的颜色。
越往里走,打斗声越清晰。
“曹尼玛了戈壁的!”突然一声大吼从巷子深处传来。
尹迟身子一僵,这熟悉的嗓音,确定是李峻岭无疑了。
她开始飞速头脑风暴,回忆自己看过的那些言情小说,面对此情此景,那些主角们都是如何巧计化解的,还未择出一个最合适的办法,旁边“嗖嗖”两阵风,唐傲和徐仁泽已经不由分说地冲了上去。
尹迟:“……”没办法,她收敛神思,也跟上去。
那群混混儿比想象中人多,李峻岭寡不敌众,脸上已经挂彩。
有了唐傲和徐仁泽的加入,他压力减小不少,尹迟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李峻岭突然自人群中抬头。
日色将颓,被残阳笼罩的小巷中,他的五官显得极立体,眉头紧蹙,瞳眸漆黑,一道血痕斜在眼角。
四目相对,他只停了一秒,旋即撇开视线。
凛冽的眼神,暗含警告。
李峻岭转过身,踹开面前一人,声音嘶哑地喊:“你他妈给我站在那里别动!”
虽没看她,但尹迟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她心内焦急,眼见三人都负了伤,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回望巷子口,迟迟不见来人。
尹迟犹豫片刻,打算出去叫人帮忙,刚跑出巷子,就望见前方一个锃光发亮的脑门,隔着好几十米,也足够显眼。
——是班主任张程。
他身后还跟着门卫和张津北。
张津北后来解释:“当时已经打了预备铃,门卫不让我出来,我怕你们出事,只好去找了老班。”
那群混混见来了人,从巷子另一头溜了。
三人虽受了伤,但都只是皮外伤,不算严重。
张程把他们拎去医务室上药。
晚些时候,办公室里排排站,不仅被骂,还要写检讨和叫家长。
尹迟无辜躺枪,不能例外。
第二天,刘淑君作为李峻岭和尹迟共同的家长赶到学校,把他俩接回家反省三天,好说歹说,才消了被通报批评的惩罚。
路上,刘淑君脸色极差,尹迟和李峻岭都沉默,不敢吭声。
回到家属院,尹迟逃命般跑回自己家,李峻岭一进门就熟练地跪地,刘淑君直接抽了鞋架上一条横棍出来。
这次,李峻岭没求饶。
硬生生受了几棍子。
他虽有伤,刘淑君却丝毫未留情,每一棍都是实打实的力度。
尹迟蹲在自家厨房门口,偷听隔壁的动静,听得心惊胆战。
十多分钟后,才彻底安静下来。
听见隔壁大门开阖的声音,尹迟猜测应是刘淑君离开了,她悄悄爬上墙头,见李峻岭仍笔直地跪在自家院子里。
俊朗的脸上挂了彩,青青紫紫的药水和伤痕纵横蜿蜒,衣服松松垮垮,沾了棍子上的灰,看上去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