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琴被秦景摆在了内殿的正中。待她静坐下来,细细回想着陆秋昨日教授内容,试着在琴上抚了几个音,正是她昨日在庭院里哼唱的那首曲子。
说来也怪,明明一个是古老乐器,一个是现代歌曲,在秦景指尖流淌出来的时候,二者却惊人地契合,彼此间碰撞出了奇妙的火花,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代在互相对话。
虽然古琴诸多技法尚未熟练掌握,秦景却越弹越兴奋,后来就边弹边唱起来。
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此地何地。
仿佛回到幼时第一次听到喜欢的音乐,第一次发现自己爱唱歌的时候。
音乐好像可以帮她说出心中所想,还有那些想说而不敢说出来的种种情绪。
她可以在音乐里毫无顾忌,不用躲藏。
也许,浸润在音乐里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秦景自己吧。
接下来几日,秦景一直猫在清阳宫中,不问世事,每日只是抚琴,写谱,过得潇洒自在极了。
之后陆秋又来过两次,依旧是教授琴艺。秦景的技法众人可见地突飞猛进。
大约半月之后,在陆秋的帮助下,秦景终于完成了那首歌的古琴曲谱。
“陆先生不但自身琴艺高超,还是位难得的良师益友。”秦景激动地翻看着那叠纸,“多亏您相助,不然我断不会这么快就将此谱完整记下。”
紫苏端过两杯茉莉茶:“公主既然已经完成曲谱,那何不让陆先生抚琴,您来歌这一曲?”
未及秦景答话,陆秋便笑着点头:“甚好。”
古琴为伴,歌声荡漾,曲音相合,贯通古今。
“妙!实在是太妙了!”一曲终了,陆秋一改往日内敛沉稳之态,竟连连称赞,“不过恕陆某寡闻,之前从未听过类似曲风,敢问公主可有曲名?”
秦景坐下,看回手中那些曲谱,这些天通过学习古琴,好似将体内三魂七魄都重新整肃一般,恍若重生。
那支曲虽非她做,却通过她和陆秋之手,继而又赋予其古琴神韵,现如今好似一首新曲。
就好像现在她心里感受到的那样,万物更新。
“就叫它《琴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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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秦景照例在屋内抚琴,紫苏进来收拾杂物,随口说着:“刚才我和兰妃宫中的几个小姐妹闲聊,听闻昨日兰妃和叶贵妃二人同在皇上面前闹了一场,最后把太妃都给惊动了!”
这些日子以来秦景醉心古乐,连清阳宫都难得出去一回,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更是将宫斗之事抛在了脑后。
她闻言从琴上抬起头,眉头轻轻蹙了下:“怎么回事?”
“起因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南洋那边前些日子进贡了些上等绸缎,确是稀罕玩意儿。兰妃听说此事,想着自己眼瞅着快要临盆,就问内侍那边要了料子准备给将要出生的孩子添置几身新衣。”
这段事情秦景不记得在文中读到过,就专心听紫苏说着。
“按理说既然有嫔妃张了口,内侍那边直接送去兰妃宫中也就是了。”紫苏拿帕子擦拭着架子上各种摆件,“可兰妃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最后忍不住就亲自跑到内侍去了。”
秦景想到这个兰妃实打实是个泼辣性格,说一不二,这跑到内侍去,等同直接上门兴师问罪,放之整个后宫也实乃罕见,想来那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后来呢?”秦景问。
“据说内侍一看兰妃不在宫里安胎,居然挺着肚子大驾光临,吓得那些人无论官阶品级,大大小小跪了一地。”紫苏在盆中淘洗着帕子,“结果在兰妃再三逼问下,内侍总管才说出,其实那些绸缎早就被叶贵妃拿去自己宫中了。”
这倒是有趣了,秦景来了兴致:“居然被截胡了。所以兰妃就闹到皇上那去了?”
“可不!当天就跑去大闹了一场,鼻涕眼泪的,说自己身怀六甲却还得不到几匹布料做新衣。”紫苏扭头看着秦景狡黠一笑,“后来您猜怎么着?”
“皇上专宠贵妃,肯定不会说她任何不是,怕只能给兰妃赏些别的,打发走算了。”秦景想了想说。
“没错!皇上封了兰妃好些金银珠宝,可兰妃还是赖着不走,哭天抢地说贵妃娘娘欺负她们娘儿俩。”
听到这儿秦景不禁觉得好生嘲讽,兰妃如今无非就是在赌,赌肚子里揣的是个男孩,若要是赌对了,那便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之后便可想而知兰妃母子将是何等的荣耀金贵。
只要有了儿子撑腰,在后宫之中,哪怕是叶贵妃,就也不得不对兰妃母子礼让三分了。
可只有秦景知道,兰妃的这个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她后来诞下的并不是个皇子,而是个小公主。
可怜这些宫里的女人,一辈子唯一的指望只是自己的肚皮而已,真是可悲又可叹。
紫苏见秦景半天没说话,继续说道:“后来这事传到太妃耳朵里,可您也知道,她也是向着贵妃那边的,但为了平息事端,她最后赐了兰妃一枚翠玉雕花镯。”
“哦?一只镯子有什么稀罕的,兰妃这就消停了?”秦景捧着紫苏给她准备的槐花蜜水,随口问。
紫苏凑近了一点:“那可不是一枚普通的镯子,上面刻着的雕花尤是特别。”她声音更低了些,“雕的可是,九-龙-闹-海。兰妃这才罢了休。”
神龙矫健,气势夺人,顶是祥瑞之物。太妃将此赐予兰妃,言下之意即是只要对方顺利诞下龙子,往后荣华富贵自是应有尽有,不必纠结眼前小利。
秦景轻轻摇了摇头,更觉异常讽刺,低头喝了几大口甜水,淡淡道:“那这么一闹,兰妃岂不是和贵妃彻底撕破脸了?”
“就是啊!”紫苏的声音仿佛耳语,只有她和秦景两人才能听见,“我小姐妹说,这几日兰妃在宫中一直就在数落贵妃的不是呢!”
真有够嚣张的!秦景心里暗想,原文里兰妃的确和贵妃二人常有过节,但似乎也没闹得这么鱼死网破过。
不过……秦景忽地顿住,想起高中历史老师讲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暂时不能拉拢皇后,那何不就此试试与贵妃为敌的兰妃呢?
无论怎么看,兰妃都似乎比皇后更容易攻下。
“兰妃平素喜好什么?”秦景突然问。
“嗯?”紫苏愣怔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好像没听说有什么特别喜好。也不是人人都能像公主您一样,既通晓音律,又弹琴唱曲的。”
秦景不说话了,回忆了一下文中似乎提到过兰妃出生在闽海之滨,而京城远在北方内陆,忽地像是想起什么:“紫苏,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兰妃可有什么想念的家乡小食?”
第7章 看看看,让你一次看个够!……
紫苏不愧秦景头号迷妹。
只要长公主发话,紫苏必定伸出援手。
那只蓝胖子也不过如此了,秦景暗想。
只不到半日功夫,她就一路小跑回了清阳宫,拉着秦景说:“兰妃临盆之日将近,胃口不好,口味也十分多变,不过据她那个贴身丫鬟说,她一直都在念叨家乡海味。”
海味?那不就是海鲜么!
秦景本想着根据兰妃喜好,送些好吃的过去,但海味那着实是有些困难。
就现在的交通状况,从京城往来海边一趟,少说也得有一个月的光景。
等海鲜弄回来天气都热了,不全都成了臭鱼烂虾才怪。
这宫里的女人可真难伺候,秦景咋舌,不能想想容易点的吗!
不过……秦景突然转念一想,所谓海味应该无非就是鱼虾吧,那是不是也就不一定要去海里弄了!
秦景以前在学校吃食堂,在公司吃外卖,虽然对厨房的认知只停留在煮方便面上,但这会一琢磨,立马就跟紫苏说:“快去准备几副钓具,京城周围有什么地方可以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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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段山路,愣是赶在秦景把早饭全都吐干净之前到了一个山间湖畔。
说是湖,实在是有些太抬举了,这里其实就是个大点的小水泊,积攒了从山上流下的泉水还有天然雨水。
秦景凑近看了看,这水十分浑浊,湖底好像全是黄泥,全然不见鱼虾踪迹。
看她皱起眉头,紫苏连忙凑近,气喘吁吁地说:“公主,要说咱京城附近,能钓鱼的也就只有这里了,其他的还不顶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