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此物是本宫与玺王爷一起送给母后的寿礼……“秦景说得极为艰难,看着手中身首异位的凤凰木杖样子实在诡异,剩下的话都含在嘴里说不出来了。
这场景实在太过滑稽,她话刚一说完,底下已经有人发出了阵阵嗤笑。
秦景瞥见就连被暂时夺去女儿的兰妃脸上都缓和了不少,抬起头来像是要等着看她好戏。
”母后,孩儿和长公主送给你的此样寿礼名为九尾鸾凤杖,儿臣特意挑选了上等的枣木,请名家加以打造而成。“秦玺这会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当中缓了过来,快步走到秦景身边,欠身行礼,急忙解释道,“此杖上雕有……”
“枣——木——?“太妃打断他,故意将那两个字拉得很长,面上完全退去了刚才的慈祥可亲,竟显得有些可怖,“你是说这根杖子用的是枣木?”
话没说完,兰妃已经在一旁十分夸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景听到太妃这口气就隐约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再看到兰妃反应就想让秦玺先别说了。但秦玺全然不知,似乎还很想要继续解释下去:“不错,因为枣木硬度高,不易被虫蛀,所以……”
“哼!”太妃把手中茶杯往案几上重重一摔,茶水飞溅出来,“本宫就说你们姐弟俩缘何非要等到最后才来献寿礼,原来是在预谋这一出大戏啊。又是‘断首‘,又是‘早墓’的!你们是不是就一心盼着本宫早点驾崩,好让这天下早日易主啊?!“
太妃此言宛如一道惊雷当空劈下。
大殿之上无人出声,更无人斗胆上前劝解,谁都能看出来老祖宗这是动了大怒。
看似只是气话,实则却戳穿了这多年以来宫中一直讳莫如深的兄弟争权。
说到底,秦疏和太妃这对母子,即使如今已经大权在握,却还是免不了忌惮秦景和秦玺,或者说忌惮他们手中握着的那两块牌子。
新帝寡母,即使秦玺表现得再无心争抢,但那块兵符仍然具有足以撼动整个皇城核心的可怕力量,更别说秦景手里还捏着一块免死符。
这就相当于即使姐弟俩当真有一天起兵造反,身为皇上的秦疏也毫无治罪之力,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早在老皇帝驾崩之前,就早已料想到今日之争,为了制衡宫中权力,已经早早做了周密安排。
可如今秦疏日渐势大,这宫中越来越容不下别人了,哪怕这别人是他的同胞手足。
秦景被眼下的变故惊得一时不知所措,即使事先心理做了万全准备,知道这寿宴上无论送什么太妃都不会像收到其他东西那样心花怒放,但当下的一系列变故还是太超乎意料了。
谁会想到一跟木仗的寿礼竟会惹出如此不可收拾的后果来!
“母后您误会了。“扑通两声,秦景和秦玺二人先后在大殿上跪了下来。
长公主平时在宫里目中无人惯了。见她竟如此顺从地服了软,四下齐齐响起了一片不大的惊呼声。
“误会?“太妃不以为意地瞥了他们一眼,讥讽地笑出了声,“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们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景看出太妃这是存心想要借题发挥,今日想要糊弄过去是不可能了。
木杖事小,但太妃言下之意可是篡位夺权,乃一等一的杀头之罪。
秦景心跳如擂鼓,唯恐再说错一个字。
“今日之事错在儿臣,寿宴之上不识大体,鲁莽冒失,才造成此等结果。“秦景低着头,事到如今,想要逃过此劫只能尽量大事化小,说完又加了一句,”儿臣,愿意领罚。“
”此事不怪姐姐!“秦玺马上接话,”都是请人做木杖时儿臣考虑不周,疏忽大意。母后要罚就罚我吧!“
席上响起一片轻微骚动,居然能看到长公主和玺王爷两位同时低头认错,真是再稀罕没有了。
”感天动地啊!“太妃并不领情,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坐回席上,”难怪众人皆云你们二人姐弟同心,怎么,需不需要本宫为你们拍手叫好?“
”母后息怒。“秦景不敢有片刻犹豫,抬头看向太妃,“制作木杖确是儿臣最先起意。但儿臣愿向父皇的在天之灵起誓,此举绝无任何图谋不轨之意,更无私藏祸心。望母后明鉴!”
秦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情急之下都搬了先帝出来。
“巧舌如簧,空口无凭,何足为信!”太妃步步紧逼,口风竟是一点未松,“更何况,这巍巍皇城之内,还有谁真敢动你长公主一根毫毛。就算是本宫,也得怕你三分吧!”
原来这才是太妃此番借题发挥的关键。秦景只觉心中陡然一沉。
太妃是为了说出那最后一句,大概已经等待多时了吧。
殿上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秦景身上贴身穿的那件亵衣已经湿透了。双膝跪得酸胀,大颗的汗珠接连不断地从额边渗出来,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
周围殿上后妃齐聚,却无一人出来替他们说哪怕一句话。
满堂之上,竟都是等着看笑话的人。
此乃何等的凄凉……
秦景都有些可怜自己,孤立无援,还要跪在这里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承受来自各方的侮辱。
这会秦玺已经被吓得没了主意,根本指望不上。无论怎样,她这个当姐姐的都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况且秦玺和他手里的兵符眼下才是他们姐弟俩的底线。
刚才他们已经轮番认了错,太妃看上去也还是没有丝毫打算放过他们的意思。
好不容易抓住的把柄,又当着这么多人面,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大概换做是谁都会大做一番文章。
看来今日只能是背水一战了。
可究竟要如何才能解决今日之危呢?
第21章 她终于明白,已经没有退……
万事皆有所起。太妃的态度如今已经非常明确了,她如此咄咄逼人,不过就是想让秦景和秦玺做出让步。
事到如今,秦景已经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能做的都做了,她能想到的唯有顺从太妃的意思了,否则在此种状况下,无论如何都难以收场。
她的手微微发颤,没有人知道躲在那个彪悍到浑身都是刺的外壳下的秦景现在心中有多害怕,她渴望退缩,更渴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刚穿书的时候,她以为穿了书可以摆脱以前打工人的生活,在皇宫里过起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想到这里的日子却在以双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此时此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终于明白,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和退路了。
那块牌子自从穿书后就一直留在身上,只要有它在,秦景就会觉得心中格外踏实,她曾以为,那就是她在宫里活下去的最大保障。
手里有块免死金牌,说出去都够吹一辈子牛了的,可是现在,它要被人生生夺走了。
当秦景冰凉的手指探进怀中,掏出免死金牌的时候,它还是温热的。那么小小的一块牌子,捏在指尖上的时候却觉得无比沉重。
今日一旦将它交出去,此后的日子就只能更加艰难,没有退路,更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没有了这块小牌子,她以后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姐!你要干什么!“秦玺一眼看到,低低喝了一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景。
而离他们不远的秦疏眼前倏地一亮,呼吸都不由加快了许多。
秦景对此一切恍若未闻,她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
“那是父皇留给我们的!你不能……“秦玺十分着急。
“母后,陛下。“没等秦玺把话说完,秦景就双手将金牌捧了起来,“为抵今日之罪,我愿交出金牌。从此无金牌庇护,儿臣甘愿听凭责罚!”
此举非同小可,所有人都知道这块金牌对于这对长公主,甚至他们姐弟来说的意义有多重要。席上甚至有人还探身出去,似乎想看看秦景手里的究竟是不是真的那块免死金牌。
“长公主可是想好了?“太妃倒是很能沉得住气,她拿起手中的茶杯抿了小口,又用帕子擦擦嘴角,才慢悠悠地说,“今日大家都在,可都看着呢,这可不是本宫逼你的。”
“姐!“秦玺急得两眼冒火,几乎想冲过去夺下牌子,
“想好了。“既然已经走出了这一步,秦景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怕了,她没了任何情绪,“此物之于我已是无用,带在身边无非只是思念父皇罢了。如今交予母后保管,是顺理成章之事,亦为个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