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檀微微扬唇,“很好,我听闻陛下有意令兄长尚公主,改为来得及恭喜就收到了乔居拜贴,正好一并同喜了。”
裴郁卿携了纹笑意,眉宇轻敛,“殿下并不愿嫁我。”
对于叶檀,他并无什么可隐瞒的。
叶檀闻言虽有些意外,却又理解道,“令珩公主非一般女子,若非如此,又怎能配得上兄长?”
裴郁卿晃了晃神,他此前只顾着她的身份,并未在意其他。只知她性情率直单纯,即便是为了利用她的身世背景,娶了她之后必定也会好生待她。
他也未曾去了解过她。
“叶檀,世子待你可好?”
“好。”叶檀知他介怀,他太重情谊,便容易把自己困的太紧。
“我一切都好。世子待我关怀呵护,我并不受委屈。当年家族遭变,陛下为扶持叶氏,下旨赐婚。叶裴两家只能解除婚约,我身不由己嫁给太子。”
那时候的裴郁卿身居七品官位,尚是谁也护不住的时候。所以他会自责欠疚,因为那一纸婚约,他会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
说到底,他的心结并不是叶檀,而是那时候对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的自己。
“兄长,不要被当初的婚约我的‘身不由己’变成你卸不下的负担。叶裴两家是太子眼中钉,可如今你成了裴上卿,权倾朝野。而我这个世子妃,结局也是好的不是吗?”
她说的话字句潺潺入耳,裴郁卿眸华晕散,半晌,低眉笑道,“如今,我倒是没有你通透了。”
叶檀也笑,“兄长最是聪明,只不过情深义重之过,自己反倒困顿沼泽,怎么也看不清了。”
她的话分明没什么特别所指,可偏他心口蓦然如弦音波及,豁然阔朗一般,纵使他自己也不知恍然了什么。
*
湖上亭四面环水,风徐阵阵,吹漾涟漪。
秦书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瞬,睁眼笑意浮现。她上辈子最爱来这里,独自一人喝酒也好,睡觉也罢,再熟悉不过这里一年四季的景色。
现在重新回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些。
温庭之看着她,不禁弯唇道,“殿下好像很喜欢这里。”
“是啊,这里最适合酩酊大醉,然后沉睡过去,躺到第二天明。”秦书笑着偏头看他,面对温庭之,不管是二十几岁的他还是四十几岁,她始终都能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少女笑意明滟,恍若初春而至,眸若星辰,璀璨晃眼。水上常拂微风,她鬓发稍乱,温庭之目色温朗,抬手替她敛至耳后。
秦书轻眨了眨眼,侧目看了眼他好看的手。
温庭之看着她的眼睛恍惚回神,并无惶措,收回手自然地敛眉,从容道,“殿下恕罪,微臣失礼。”
秦书失神地看着他邃深的眉眼,耳畔恍然萦绕那个冬夜,他抱着她低声说:殿下,微臣得罪。
他替她撩发的动作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那样自然,她甚至觉得他就是那个伴她半辈子的温郎。
便如他所说,他们之前的感情,早已不是爱之一字所能言尽。
秦书眼睛蓦然热了一瞬,轻声唤道,“温郎......”
温庭之睫羽似颤了颤,又恍惚如常。
他抬眼,眸如以往,波澜不惊。
秦书撞进他眼里,才终于收回视线,懊恼地蹙眉闭了闭眼。
真是疯了,上辈子的庭之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眼前这个是温大人,哪里会是温郎......
她们如今的关系并不深,这么叫他,该让他怎么想......
秦书看着远处的青山,不自在地转移话题, “咳,温...温大人,你看对面的山,真好看。”
温庭之看了她一会儿,秦书只觉耳根泛热。
他干嘛不回答她,盯着她瞧做什么!
若换成上一世的庭之,她早就转头看回去,然后不客气地嗔他:看什么看?
第6章 红杏出墙 今天的杏花,倒是落的巧。……
静嘉公主碧玉年华,生辰即至。
秦书准备进宫时又转去了街上,买了许多街边的零嘴和物件儿。
静嘉性格开朗活泼,陛下向来疼爱。她久居深宫,又是个耐不住静的,时常想出宫。可身份禁锢,哪能任她胡来。
抛开上辈子她和自己不对付的倔脾气,但论她那股子率真的性情,其实秦书还挺喜欢她的。
静嘉上辈子视她为对头,完全是因为裴郁卿。
她心悦裴上卿,可惜陛下赐婚,眼睁睁看着秦书嫁给了他。
这份嫉恨,她全算在了秦书头上。
静嘉是爱憎直言,秦书那会儿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她也喜欢裴郁卿的紧,陛下赐婚正好成全了她。
静嘉越是看不惯她,她便越是拉着裴郁卿腻歪,变着法儿的气她。
如今想来,和静嘉争停不休的时候,倒是成了她上辈子甚为明媚欢乐的日子。
想着要见到她了,还挺开心的。
秦书心情好,笑意也明显。
司音抱着她要送给静嘉公主的礼物,好奇地问,“殿下,您今儿怎么这么开心呀?”
“有吗?”秦书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许是因为今天天气好。”
风和日丽,云舒随缓。
天气确实好。
秦书回头看了看司音手上的东西,问道, “司音,我新买的华容道你带了没?”
司音点点头,“带了啊,不过殿下,你要送这个给静嘉公主吗?”
“我送她干嘛,她那脑子也得会玩儿才行。” 秦书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御花园摆宴,现下为时尚早,大多是在忙碌干活的宫人。
她有意无意地四处环顾,像是在找什么人。
转了两圈,秦书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宫湖丢石子,“司音,你说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她想着能进宫见到静嘉,见到纳兰忱,心下雀跃欢喜,片刻也等不住。
重活一世,前路崭新,似乎每天都很充实。
司音撇撇嘴,“殿下,你今儿卯正就起床了,若非属下拦着,您怕是当时就要进宫来呢。”
秦书轻叹了叹,正想着要去哪里消磨一会儿,身后忽然有人唤她,“殿下。”
温庭之不知何时到的,他见秦书转过身来,眉眼温润,微俯身行礼,“参见殿下。”
“温大人免礼。”总算有人来,秦书过去扶了一把他揖礼的手腕,看着他道,“温大人不必每回见我都行礼的。”
温庭之轻笑了笑,“殿下怎么这么早便进宫了?静嘉公主生辰不比其他正式场合,没什么过多的繁文缛节,只是白日没什么好看的,许多有趣的节目要到晚间才看得到。”
静嘉过生辰最是大阵仗,热闹地像过节一般,陛下也不管,随她爱怎么闹便怎么闹。
她爱请许多宫外的民间杂耍来表演,出不了宫,就只能在生辰这天过足了瘾。宫里上下,也最稀罕静嘉公主过生辰,能看到许多没见过的新鲜事。
秦书见温庭之笑,也不由得弯唇道,“难得有热闹,我就来早了,所以才这儿无所事事呢。”
她瞧见这会儿已经有三两的朝臣宗亲到场,便对温庭之道,“温大人,我们去走走吧。否则待在这里,过一会儿就变成应酬的场合了。”
温庭之偏头看了一眼周遭宾客,有些失笑,随即低眸温和地侧身,“殿下请。”
他一直这么客气,秦书不习惯的同时,又觉得亲切极了。
他最初和自己相处时,可不就是这样有礼有度的吗。
她目色涟漪地绕他一圈,先行在前。
他们沿着湖边的径道漫步,杂草幽幽,野花铺路,清风自湖上吹来,舒心漫然。
秦书和温庭之并肩走着,心里无比安心。尽管就如今来说,他们并不十分相熟,甚至只算得上是君臣。
可只要是他,不管前世今生,温郎虽君子不易相与,但她就是能感受到他不带疏离的温和,和他相处,她从来都坦荡真切。
就算不说话,也不会有半分不妥。
她低头看着两个人同顺的步伐,不禁轻笑。
温庭之侧目看到她垂首扬唇,笑意清澈,眉眼纯萦,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一分,“殿下笑什么?”
秦书沉浸在自己的遐思里,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他。反应过来他问的话后,眼底划过促狭的笑意,语意温软调笑道,“我笑温大人是不是不愿意与我同行,否则怎么一句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