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温灵远问出口,雁凉已经捉着温灵远的手说道:“报仇多累啊还危险,我现在这样子要说去报仇倒不如说是让仇人杀了我来得快,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反正我也不记得。现在我过得很快乐,每天能够跟夫君待在一起就是最快乐的事情,我没必要为了自己根本不记得的仇恨再把自己卷进仇恨里去。所以我想问出我的仇人是谁,不是想报仇,而是想躲着他,省得我在不明不白的状况下被仇人找到了还傻乎乎地跟人家聊天。”
温灵远被雁凉把玩着的那只手倏地收紧,雁凉抬眸不解看去,温灵远却又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缓缓松手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仇恨不重要对吗?”
雁凉盯着他认真看,仔细想了想说道:“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温灵远眉目低垂似慈悲似温柔:“以前的记忆也都不重要了是吗?”
雁凉无奈道:“就算很重要,我也已经不记得了不是吗?”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觉得温灵远的眼底藏着什么浓郁的情绪,他正想要仔细去分辨,温灵远却忽地倾身抱住了他。温灵远的拥抱很用力,雁凉许久未曾感受过他这般情绪化的拥抱,被人抱了会儿才想起来给出反应。他笑了笑蹭着温灵远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在想什么?”
温灵远声音自耳畔传来:“我在想,我好像有些不认识你了。”
雁凉笑了起来:“因为我以前好像很不开心。”
温灵远大概是应了声,只是沉沉地“嗯”了声,雁凉又说:“如果过去的我真的像他们其他人说的那样,那我情愿忘记那些事情,只要能够过得自在就好了,别的什么也不用想。”他这么说着,转念又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满,于是赶紧改口道:“当然也许我真的记起来就不会那么觉得了,不过那不一样。”
“不一样?”
雁凉道:“不一样,因为现在说这话的是我,但恢复记忆的我就不是这个我了,所以我说的话只能算是现在的我说出来的。”
温灵远没有出声,雁凉有些苦恼地蹙着眉:“算了说不清楚,不想去想了。”
如今的雁凉习惯了闲散不需要动脑子的日子,想到复杂的东西便总是干脆什么也不再去想,只将脑袋埋到了温灵远的胸前撒起娇来,将那些想不明白又不愿去想的事情全部都抛开了去。
午后日头熏人的时候,段流再度来到了雁凉的阁楼。
阁楼中雁凉正抱着温灵远午睡,段流进来看到这幕,几乎是立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温灵远抬眸看他一眼,轻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只可惜就算是这样,浅眠的雁凉依然被段流的脚步声给吵醒了起来,段流见雁凉眼睫轻颤着就要睁眸,头皮发紧就要转身逃走,然而雁凉的声音却已经在他走出房间前传了出来:“段流堂主。”
段流苦着脸回过头:“尊主,属下不是有意闯入打扰尊主清梦,还请尊主恕罪!”
雁凉根本没有理会段流恕罪不恕罪那套,他揉了揉眼睛从温灵远的怀里起身,连忙说道:“段堂主我等你很久了。”
大概是雁凉过去的形象实在太过深入人心,所以此时就算明知他现在失去了记忆,在见到雁凉这般热情地看着自己的时候,段流最先有的反应依然不是喜悦而是恐惧,他总担心下一刻雁凉就会冷下脸将他的腿给打折。
不过雁凉毕竟没有做出这种事情,他像是个迫不及待要听故事的小孩,拉着段流在桌前坐下之后就眨巴着眼睛接着催促道:“段流堂主是要继续讲下去吗?”
段流点头,想了想说道:“我上午的时候讲到哪……”
“讲到我让你找宗主过来。”雁凉似乎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没等段流的话问完就主动提示道:“说是要宗主兑现他的承诺。”
段流面色复杂:“对,是这里。”
他接着又继续讲述起来。
其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多半都已经能够被猜到,段流依言找来了宗主,而宗主在见到雁凉坐起身,并检查过他的伤势之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雁凉的四肢的确是恢复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到能够自如行走的地步,但他的确是在完全没有任何康复可能的情况下重新恢复了行动能力,这是件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但很快宗主就明白了过来,雁凉能够恢复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所修炼的内功,虽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功,但雁凉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虽然看似日日都躺在床上发呆,但实际却是时刻没有停息地在运用内息调理着自己的身体。
雁凉的来历是个谜团,他身上的内功也是个谜,但也正因为如此,宗主兑现了他最初应下的承诺,将他收作了弟子,并且作为下代厌尘宗宗主栽培。
接下来的日子便过得很快了,雁凉自从能够起身之后,恢复的速度便快了起来,他在床上躺了一年多的时间,从四肢恢复知觉到能够行走如常却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之后宗主带着他见了宗门内的长老和弟子们,并将他的身份昭告众人,起初还有人认为他实力不够,认为他名不正言不顺,但在许多次找茬失败反倒被他揍得动弹不得之后,众人也都纷纷不敢再多开口。
而段流作为从他来到宗门起就始终服侍雁凉的人,在他恢复后也继续留在了他的身边,时常照顾他的起居,偶尔还会跟着他一道修炼。
大概是看出了段流在修炼上的天赋,恢复后的雁凉偶尔会指点他几句,时间长了段流竟然在修炼上也小有所成,混上了堂主的位置。
段流说到这里,也就停止了叙述,他欲言又止地看着雁凉,似乎想问他是否回忆起了什么,然而雁凉大概对这些事情没有半点印象,他听完后甚至没有多问当年自己恢复时的那些细节,接着便又询问道:“那后来呢我是怎么当上宗主的?我当上宗主后都对付了哪些人?”
第14章
听闻这话后,段流用古怪的表情盯了雁凉至少数息的时间,到底却没有出声。
雁凉被他盯得微微有些慌乱,不禁小声试探着问道:“怎么了?”
段流想了想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但半晌还是没想到合适的语气,于是只能别过脸轻咳了几声道:“尊主您想听实话吗?”
雁凉点头:“不听实话听什么?”
段流又重重咳了咳,这才说道:“实话就是您几乎将这天底下所有正邪两道的实力都得罪遍了。”
雁凉:“……”
他原本想分辩几句,然而想到不久前自己刚回到厌尘宗内时众人恐惧谨慎的反应,又想到大家提及他名字时候的样子,突然又觉得段流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真的。原来他从前竟然做过这种事情,他现在才骤然想明白过来,或许他该担心的不是碰到仇家但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而是全天下根本就全都是他的仇家,而他根本连厌尘宗都出不得半步。
他现在能够庆幸的只有自己当初失忆的时候还好是在处普通的村子当中,这才没有碰上那些厉害的修行界中人。
就在雁凉暗自为自己从前的事情担忧的时候,段流已经接着又说道:“尊主从刚继任厌尘宗宗主的位置开始就被邪道其余宗门给盯上了,其他邪道门派认为宗主资历太低不应当坐上宗主之位,而宗门内也有不少弟子同样认为,所以他们故意联合起来想要对付尊主。”
雁凉听着段流这般说法,到现在才问出自己始终疑惑的问题:“为什么你称呼前代宗主……我那位师父为宗主,称呼我却是尊主?”
段流苦笑着道:“这就是原因了,因为您是尊主,而宗主却只是宗主。”
雁凉:“?”
他没有听懂段流话中的玄机,坐在他身侧的温灵远此时终于出了声,他道:“宗主是指厌尘宗的宗主,但邪道尊主却是整个邪道的最高统领者。”
雁凉霎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显然惊讶至极,但却又有些不敢确定:“我该不会……”
段流点头道:“您成为厌尘宗宗主后面临厌尘宗内的叛徒和邪道其他宗门的联手围攻,后来您将整个宗门叛徒肃清,又还嫌不够,最后带着宗门内的众人找到其他邪道门派挨个踹了过去。”
停顿片刻,说到从前的故事,段流还是忍不住露出对雁凉的狂热崇拜:“所以现在邪道所有宗门都得尊称您一声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