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
他举着火把往草丛里看去,然后眼神微微一变,前面那个草地中央黑黢黢的,他走过去打量,发现黑乎乎的那块地方似是个洞。他靠过去,刚走到距离洞口两米的地方,脚下的草甸忽然变软,他一愣,弯腰退后一步按了按,然后掀起这块草篱笆,这块草甸是竹条编制,上面铺着些树叶枯草,它直径约莫两三米,他沿着边缘掀开它,便听到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从下方传来。
李玄瑾握着火把的五指骤然一颤,他低头凝着这个土坑,今日月光灿烂,此处也无巨木遮挡,倒是叫他一眼瞧见了下方的模糊人影。
“戚婵!”
下方的人影愣了愣,才轻声问:“五殿下?”
李玄瑾闭了下眼,睁眼的时候身影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你怎么在这?”
戚婵低下头,接着解释:“不小心踩空了。”说完,她又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李玄瑾吐出口浊气,将火把插在旁边的空地上,道:“等我片刻。”
根据她传回来的声音,李玄瑾估计这个土坑有四米深,她肯定是爬不上来的,他去不远处找了几根粗壮的草藤,一面系在一颗粗壮的树木上,一根系在腰上,三两下就滑到了坑里。
月光从外面洒进来,因为四周都是泥土,光线极其暗淡,李玄瑾也只能瞧清她一个大概的轮廓,他低声道:“可有受了伤。”
戚婵动了动四肢,站着回答:“好像没有。”
见她手脚都能动,李玄瑾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彻底落在地上,他弯下腰背过她道:“过来,我背你上去。”
但话落下,身后的人半晌没有动。
“戚婵!”他皱眉叫她一声。
她这才动了,缓缓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肩。李玄瑾将草藤绑在两人身上,背着她,不过几个眨眼,便利落了爬了上去。上去后他解开草藤,扭过头说:“我先……”
话才说一半,他瞧见戚婵的脸,瞬间就愣住了,因为现在有清亮的月光,月光旁还有滋滋滋燃烧的火把,光线极其明亮,他几乎是一下子就发现了戚婵的不对之处。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额上冒着细汗,他目色一沉,低声质问:“你哪儿受了伤。”
她似不知为何他如此问,她疑惑了下,而后在他沉沉的眼神里,她低下头检查自己,因为从坑沿滑下去,她衣服脏兮兮的,但没什么破损,她抬起她两只手,等目光从两只手上扫过,她恍然大悟地说:“左手手腕磨破皮了。”
李玄瑾也瞧见了她左手手腕磨破了一层皮,但并不严重,只是戚婵的脸这么白,不像是只有这个问题,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她问:“还有哪处不适?”
戚婵低头再看了看自己,认真道:“好像没有了。”
李玄瑾蹙了蹙眉,他绕着戚婵打量了一圈,的确也没看见什么伤,也没血迹,他拧着眉道:“先回去吧。”
戚婵嗯了一声,跟着他往前走。
只是她走了几步后,李玄瑾忽然叫住她。
“嗯?”
“把左腿裤子掀起来我看看。”夜色下,树影幢幢,颇为可怖,但是此时李玄瑾的眉眼要比这树影来得更加可怖。
戚婵狐疑,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吩咐。
“坐下,掀起来。”李玄瑾冷冷着她,命令道。
戚婵沉默了片刻,似是不想多生事端,最后乖乖坐下,先伸手撩起裙摆,然后掀起裤腿,裤腿掀到脚腕两寸之上,戚婵看着那个咬痕,神情难得怔了一怔。
李玄瑾起初态度不好的时候,语气是厌恶的,是高冷的,说话时就像是极寒之地落下的千年冰块。可此时他看着戚婵茫然的神色,他声音里带了几分笑,几分扭曲可怖的笑,在这风声纱纱的月夜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戚婵,你真是厉害,被蛇咬了你竟都一无所察。”
第42章 喜欢(一) 戚婵垂着眸,……
戚婵垂着眸, 盯着那个咬痕,神色淡漠,仿佛并不放在心上, “我方才并未觉得不舒服。”
李玄瑾两手捏紧伤口,将泛乌蛇咬伤伤口的乌血逼出来, 等再也逼不出来的时候,他弯下腰, 含住伤口, 戚婵身体微微一颤, 她侧过眸看着眼前的几根青草。
李玄瑾将嘴里的血吐出来,见咬痕彻底变红, 他擦了擦唇角, 冷嗤一声,“是啊,若是命都没了,你怕是才会觉得不舒服。”话落,又将里衣撕下一个布条来, 缠住戚婵的脚腕,虽然这伤不是剧毒的蛇咬的,但这个蛇也是有毒的,两日内若是不加处理,也会一命呜呼。
思及此,他脸色越发不善,想起戚婵刚刚看到这个咬伤时的怔愣, 她应该的确不知道被蛇咬了,但她竟然被蛇咬了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她走神到了何种地步。
李玄瑾语气阴沉, “戚婵,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戚婵闻言,目光挪到李玄瑾身上,半晌后,她才轻声道:“抱歉,是我大意了。”
李玄瑾起身,看了她两眼,平复好情绪后说:“戚二姑娘,为人子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戚婵轻轻嗯了声,“我知道的。”
她接话接的平铺直叙,没带什么感情,李玄瑾声音越发冰冷:“我看你不知道!”
戚婵看了他眼,又低下头,“那就不知道吧。”
“你……”李玄瑾登时有些语塞,须臾,他垂眸望着坐在草地上,因为衣服头发有些凌乱,显得楚楚可怜的戚婵,眸色幽暗,“戚婵,你别以为你用苦肉计能打动我,这对我没用的。”
戚婵神情淡淡:“嗯,我知道了。”
“你……”李玄瑾看着神情淡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戚婵,感觉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
这个时候,戚婵从地上站起来,她往前走两步,似注意到什么,回头看着他问,“不回去吗?”
李玄瑾深吸了口气说,“回去。”
说完,他一吹口哨,吃草的黑风得到指示,三两下跑到李玄瑾的跟前,李玄瑾扭头看着戚婵说;“上马。”
戚婵嗯了一声,走到黑风旁,李玄瑾看着她右手搭在马鞍上,胸口忽然泛起一阵疼来,他想克制住痛意,但这次比以往还要不舒服,他侧过身,按住胸口,眉心紧紧地拧起。
戚婵余光好像扫到了他,她一怔,“你怎么了?”
李玄瑾尽可能地平稳呼吸,并没有回答戚婵。
戚婵眉心稍拧,绕到他跟前来,一晚上都没有太大波动的情绪此刻有了明显起伏,她声音微急,“你怎么了?”
那股不适慢慢压下去,李玄瑾直起腰摆了摆手,“无事。”
话说完,戚婵眼睛里那股急切担忧落下,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玄瑾眼睫微颤,他抬头看着戚婵,戚婵转过身,翻身上了马,又坐在马背上看着他,李玄瑾走过去,也上了马,他坐在戚婵的背后,从她的腰肢伸出手,握紧马缰。
不小心碰到她手臂时,她身体没有任何反应,李玄瑾薄唇微抿,驾马走出了山林。
小半个时辰后,李玄瑾抵达山外,便瞧见明卉一行人匆匆过来。
“阿婵,你去哪儿了?”明卉看到马背上的戚婵,神色一喜。
李玄瑾拉住马缰,先翻身下马,戚婵也下了马,刚下马,明卉和戚莹就走了过来,将她围住。
现在天空已泛起了鱼肚白,不过终于找到了人,也不算白忙这几个时辰,李玄瑾安排禁卫们回去休息,他自己也回了帐篷。
他洗了洗手,这个时候,身旁响起清风唉声叹气的声音。
“你干什么?”李玄瑾拿帕子擦了擦手。
清风再叹口气,“属下是担心戚二姑娘。”
李玄瑾眼神定在手心,片刻后,他嗓音沉沉地问:“你担心她什么?”
“我担心戚二姑娘从情伤里走不出来。”
李玄瑾抬头扫他眼,眼神漆黑。清风立马给了他自己一个巴掌,“属下多言了。”说完,他就立刻弯着腰退了出去。
清风走后,李玄瑾僵在原地,半晌后,他才脱了鞋躺在茶茶床上,营帐里的床榻很是简陋,不过几根木板拼接而成。但李玄瑾睡过比这还要粗糙很多的地方,往常也并不觉得很不舒服,今日却觉得着床板膈得他全身都疼,从天灵感一直到脚踝。他闭眼睛强迫自己睡觉,但不一会儿,他就又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