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们敢瞒着皇上私自屯粮?据我所知,你们肇州粮仓不是属于前线补给仓之一吗?不给将士们补给,不给百姓‘借粮’,我是来借又不是来抢!你们是想闹哪出?”
傅喆反唇相讥惹怒了络腮胡,他怒喝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只给我们大人供粮你又能咋滴?天皇老子都管不着,就凭你,瞧你有几分姿色才好言相劝怎地还咄咄逼人!臭娘们再不走看我们不撕了你!”
傅喆并不想跟肇州府衙有正面冲突,她亮出自己的“晋阳王府”令牌,心想,这下,给个晋阳王面子行个方便,怎料,那些个衙差一看她的令牌顿时一个二个都在哈哈大笑,笑声中那蔑视之情表露无遗——接着那些鄙夷之声四起,七嘴八舌的就开始叫嚣起来:
“我道是个什么玩意?晋阳王?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怕你是没听过我们老爷说的笑话吧,皇上在承天殿怎么说他来着——”
“哈哈哈,我学给你看看,我们老爷是这么演的不?‘晋阳王!没有朕的天下,阗晟有谁能保得住你这个王爷’?!”
“哎呀,哈哈哈,真的是笑死人!那晋阳王除了那些个没长眼的娘们瞧得上,我们大老爷们谁瞧得上这孬种!”
衙差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嬉笑谩骂晋阳王各种不堪,仿佛那是街知巷闻茶余饭后的笑料!
傅喆的细白手停在半空中,紧紧攥成拳头,关节处发着微微声响,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里,她低垂着头,衙差们既看不见她的神情也不关心,只顾笑得更放肆!
傅喆耳边不断的钻进那些难听嗤笑话语,刹那间,傅喆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眸猛地睁大,定住了似的,旋即眼底神色剧变,而后眼角再慢慢发红起来。
胸腔中传来的撕扯般钝痛让她牙关咬紧,一股怒火倏地升起……
第45章 那我就让天下易主
春雨初歇, 傅喆与数十衙差对峙在肇州府衙粮仓前,自此,风来, 雨走,场面话说尽也是徒劳, 那只好打一场……
傅喆实在也是懒得再去听那些衙差各种羞辱晋阳王的冷嘲热讽,她知道顾延在朝堂不得志, 受尽奚落白眼, 却不知道连玟政皇帝一个堂堂的一国之君, 也公然在“承天殿”上文武百官前为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如此折辱于顾延.
那句刺耳的“晋阳王!没有朕的天下,阗晟有谁能保得住你这个王爷?!”简直声声入耳诛心。
阗晟有谁能保得住晋阳王?!竟然如此?那我就让天下易主……
傅喆说, 顾延是她的信仰, 她所有的柔软善良只给身边人。顾延的信仰,是这万里河山……她要守护她所爱之人的信仰,守护这壮丽山河守护这国家百姓。
不知是不是跟在晋阳王身边越来越久的缘故,傅喆时刻都在绷紧着神经,这是一种备战常态, 是保护顾延也是在保护自己,唯自强不息才能永立不败之地。
这个将军,本姑娘得当,还得当得漂亮,这个硬仗,本姑娘得打,还得打得响亮, 哪怕背水一战哪怕拼死一搏哪怕战死沙场,傅喆也不负今生不负顾延。若当朝不是仁德的明君,谈何太平盛世?
无论是傅喆自己亲眼目睹过的牧屿俘虏、沈氏一门、鸿生寺僧人、难民老宅……那些个她看得见与看不见的人世无常凄惶景象, 都是用鲜红刺目无辜生灵的血肉书写出来的哀歌“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一生,一梦醒来时已经是从年岁二十六开始计算,带着故去旧时那些看似不可磨灭却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的屈辱点滴,慢慢释怀,再次回望,竟又有一番新的感悟。
有些古旧记忆反复在睡梦中重温太多次也失了真,好像真的也不恨了。
常言道求不得,爱不能谓之以“遗憾”二字,多少人耗尽一生也是黄粱一梦。
若是国破家亡,儿女情长又如何?谈什么求何谓之爱……殊艺师叔说过,“你要明白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世间的意义,还有我们所坚守的信念,倘若人间清明太平,那么守护这太平就是我们的信念,倘若人间混沌困苦,那么破除这厄难就是我们的信念,世间有大爱,亦有小爱。”
我的意义,我的信仰,我的信念,守护清明太平,破除厄难困苦……
傅喆静立在原地,不言不语,不知道在在打什么主意。衙差们似乎也隐隐感到盘旋在周身的气流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详的预感萦绕在各人心间。
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遂也不由自主的团团围住一直垂着头的傅喆,虽说看上去是个寻常女子,但始终,晋阳王是当朝王爷,他们也不敢贸贸然下手,万一有个好歹,这事也就难办。
傅喆眼前略过一排排精光明晃的银色矛头,锋利而冰冷,傅喆毫无惧意,反倒觉得自己经这么一番沉思忽然间就像是得到什么神明指示似的豁然开朗起来。
她淡然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吓得那帮围住她的衙差们打了个激灵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两步。
瞧你们这种鼠辈的胆怯模样看见就觉得头疼。
只见傅喆像是个无所事事之徒似的,用右手小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带着流氓痞气的挑着眉对小手指吹了一下,道:“你们叨叨叨个没完没了?像个男人?晋阳王怎么了?他好歹是个出身高贵的王爷,先皇嫡出的王爷,怎么?他是你们这些个小鱼小虾阿猫阿狗能揶揄的对象?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乃皇上钦点的晋阳王近身侍卫当朝武状元——傅喆,傅大人,要过几招切磋指教一下?”
闻言,那些衙差面面相觑,怎么想也没想到今天来的居然就是传闻中那个教人闻风丧胆宛如母夜叉降世一样的“武状元”,但传闻中那个“武状元”不是圆圆胖胖像个石磨盘似的么,眼前这个身材高挑欣长,面容娟秀,哪里像个石磨盘?!
他们料想以为大多是晋阳王府上哪个侍婢借着“晋阳王”的名号来借粮给自家人……所以才胆敢放肆取乐……
想来那个络腮胡是个老江湖,听着傅喆说了一番话,觉着这事蹊跷的很,好端端的晋阳王近身侍卫怎地来此地“借粮”,他晋阳王府上难道还揭不开锅?!络腮胡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个“武状元”是假的,毕竟跟传言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遂他粗声粗气厉声喝道:“管你是个真货假货武状元,难道晋阳王府还缺这几斗米?借粮?看你就是个江湖混混骗吃骗喝的主罢了,肇州城府粮仓你这臭娘们进不得,少了一粒米,本大爷就撕了你的嘴!弟兄们,给我把她轰走!”
衙差们听领头的这么一说,转念一想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便也壮起胆来,举着长矛一哄而上就要把傅喆撵走!
傅喆摇了摇头,“啧啧啧”的对这数十衙差竖起兰花指左右摆了摆,软声道:“真的你们又不信,你们那些个三脚猫功夫根本不是本大人的对手,不想死的就赶紧让开,不然本大人真不客气……哟~”说罢还眨巴起眼睛娇滴滴的抛了几个媚眼给这些二愣子衙差们。
傅喆此话一出,那些软脚蟹一样的衙差又顿足不前,毕竟当朝武状元“名声在外”,都说是个“彪悍魁梧”“武艺超群”的夜叉,试问世上谁人不怕疼?这也算是人之常情……
络腮胡自己倒是谨慎地退到人墙后面继续叫嚣道:“别听她胡吹,那武状元跟个石磨盘一样的身子,你们看她有几分相像?都给我上!”
顷刻间,那些衙差们被络腮胡鼓动起来,立马又再哄前去!看来这样的衙差平常也是鱼肉百姓惯了,听这口吻倒是像地痞赖子!傅喆看到衙差们这么听令于络腮胡,估摸他应当是肇州府衙的典吏一类。
傅喆这下也就忍无可忍!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随着“唰”的一声,朗月剑带着长剑如虹,所向披靡的剑气骤然四起,寒光铮亮亮相人前,傅喆仗剑而立,面带微笑,下一刻则以脚尖点地直接飞腾而起,一脚踏上那围成一列的矛头一脚踩在一个衙差头顶,借力翻了一个筋斗越过衙差组成的人墙,利落的站到了络腮胡面前。
仿佛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在场的人都没来得及看清傅喆是怎么越过人墙时,她就已经站在他们领头前,而且,朗月剑已经静待在他的颈项旁。
剑气如刃,一条淡红细线已经被“划”在络腮胡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