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自己。”那个魔女耸了耸肩,然后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你的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没有……”我喃喃地说,然后急切地问道,“真的不能开启界门了吗?我的妹妹被艾蕾妮娅带去了沉睡者之国……”
“不能。而且就算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魔女翻了个白眼,“我会传讯给对面那些人,让她们盘问一下艾蕾妮娅的。你等着消息吧。”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我的脑子依旧处于麻木的状态。
思维难以运转。
仿佛脑海里被惊愕所填满了一样,没有让思绪转动的余地。
该怎么办?界门被封闭了,不会为我开放。
该怎么办?薇奥拉不在,红鸢也无能为力。
该怎么办?格伦蒂娜会帮助我吗?卡戎会帮助我吗?
还是说应该就在这里,安心地等待着有能力来解决它的人,摆平这件我根本难以插手的事情?
之前在潜入冥水的时候,无论如何,薇奥拉都在我身边。就好像只要她在这里,我的面前就会是一片坦途一样——不,就是一片坦途,她实在过于万能,我几乎想不出来她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甚至感觉,从一开始自己就注定要依赖她,没有她的庇护,我甚至难以迈出哪怕一步。
而现在她不在。
一直照耀着黑暗海洋的灯塔关闭了。
这艘脆弱的小船该如何在狂风暴雨之中行驶?
第16章 门钥匙(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龙堡的。有太多的繁杂思绪搅扰着我的脑海,导致我几乎难以思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就连呼吸都难以继续。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芙拉维雅霸占了床的大部分地方,在上面快乐地打着滚,而红鸢则一脸严肃地坐在桌边,我从未见过她脸上那么严肃——甚至可以说是苦恼的表情。
如果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的话,那就是:
首先,蒂奥娜带着她的手下们,袭击了魔女之国位于沉睡者国度的据点。
然后,掳走了蒂尔朵拉,并且威胁艾蕾妮娅从魔女之国里带走小夜。
最后,就是小夜被带到了沉睡者之国。
而蒂奥娜的第一目标——薇奥拉,则不知去向。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神色复杂地看着躺在旁边的芙拉维雅,变成人形的幼龙天真地歪着头看我。那酷似薇奥拉,只是更加稚嫩幼小的面孔上没有一丝阴霾。她穿着一件很剪裁简单的朴素连衣裙,这似乎是她人形状态下的默认装扮,裙底两条白生生的小腿一晃一晃的。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芙拉维雅她眨了眨眼,翘起嘴唇“嘻嘻”地笑了。
那简直就像是小时候的薇奥拉在朝我微笑一般。我揉了揉眼睛,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
或许在她的字典里并没有担忧两个字吧。我这么想着,无奈地抚摸着这无忧无虑的小龙的脑袋,然后看向红鸢。
“我们要怎么办?”干涩的声音从我口中吐出。这个问题与其说是在问红鸢,倒不如说是在问我自己。
“等。”良久,红鸢才这么回答道。似乎是觉得一个字的回答太过简略,她叹了口气后又解释道:“准确来说,我们并没有什么好办法。通往沉睡者之国的界门关闭了,而单凭我们是没有办法再打开一扇门到那边去的。退一步讲,就算能到那边去,和叛逆魔女的战斗实在是过于凶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去的。”
顿了顿,她又说:“或许你可以用预言魔法来寻找一下薇奥拉的踪迹,但是我觉得那大概也是白费功夫。你也可以去求助于卡戎和格伦蒂娜,但是他们给你的答案想必也和我的差不了太多。”
“我要去找卡戎问一下。”我猛地站起身来。内心的焦躁在催促着我,就算真的无能为力,哪怕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也好,如果只是待在这里干等着,我是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好。我会为你召唤冥水的渡鸦。”红鸢点了点头,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阻止我。
我从房间的柜子里找出了羊皮纸和羽毛笔,坐到了桌边,拿起笔饱蘸墨水——
然后感到无从下笔。
我要对卡戎说些什么呢?希望你能帮我找到薇奥拉的踪迹?还是说,希望你能带我前往沉睡者之国?
不知道红鸢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用非常平淡的声音说道,“你可以询问卡戎能不能以塔主的权力带你离开魔女之国,不过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
我深深吸了口气。
不去问的话怎么知道呢?
在报废了三四张羊皮纸之后,我潦草地写了一封信,大概描述了现在的情况,交代了薇奥拉不在这里的事实,然后询问他,能不能带我去沉睡者之国,能不能找到薇奥拉。或者最低限度地,能不能知道薇奥拉去了哪里。
我将信纸卷好,交给了红鸢召唤来的渡鸦。那黑色的鸟儿叼着羊皮纸卷转瞬间失去了踪迹。我放下笔,就像是失去了引线的木偶一样呆坐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你要继续写信给格伦蒂娜吗?”红鸢善意地提醒道。
“如果卡戎都无能为力……那她也……”我喃喃地说,抬头望着天花板。
很快,那只黑色的鸟儿就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绕着我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后,呱地叫了一声,将那信纸投了下来,拍打翅膀落在桌子上。
我迫不及待地展开那卷信纸,阅读纸上的内容。
字迹确实是我曾见过的卡戎的字迹。但是开篇的前两几个字就仿佛一桶夹杂着冰块的凉水浇在了头上一般。
“抱歉,小未白……”
卡戎这么写道。
我几乎已经没有了再读下去的欲望,将信纸丢在一边,颓然瘫在椅子上。过了几秒之后,我挣扎着坐起来,决定把那封信读完。
卡戎是这么说的。
他能做的只有以塔主的身份向沉睡者之国派遣隶属于铅柱之塔的魔女去调查这件事情。而我想要拜托他的另外两件事——带我去沉睡者之国,和寻找薇奥拉,他都无能为力。虽然以塔主的身份的确可以命令金杯之塔的那些魔女打开通往另一侧的界门,但是考虑到我的安危,他绝对不会带我去。
而另一件事,关于薇奥拉的踪迹。
他说他会尽己所能施展预言法术去进行调查,但是劝告我不要抱太大希望。但凡塔主级的人物,身上肯定都有许多防护性质的法术,而反侦测和反预言法术就是其中的一个系列。所以要用预言魔法来调查塔主的信息和情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魔法的造诣水平同为塔主级。不过即使他亲自出马,施法的成功几率也着实不容乐观,最好的结果可能就只是得到一些残破的信息。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在全部的六位塔主里,最擅长预言和反预言,侦测和反侦测的,就是司掌黑曜之塔的薇奥拉本人。
看完这篇措辞诚恳,几乎是以朋友而非高位者的口吻写就的书信,我长出了一口气,把它丢给红鸢。
事情的发展和红鸢的预测没有太大的出入。
果然和她一样,卡戎无论如何都不会带我前往沉睡者之国,因为那里实在是太过危险。
红鸢说,和沉浸于学术研究,习惯了和平的六塔截然不同,沉睡者之国的叛逆魔女和她们黑暗的盟友们,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在钻研和发明战斗与破坏的手段。六塔的战斗部队和她们之间的根本区别,就是“战斗意识”之间的区别。
六塔的魔女很少有“不惜代价也要消灭敌人”以及“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的这种意识,在她们的观念之中,永远是自己的研究与性命更为重要。而叛逆魔女,包括那些被六塔驱逐的黑暗生物们,则正好相反。哪怕利用那些无辜的沉睡者们的性命,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因此大规模的破坏和杀伤事件,甚至以无辜者的血肉和生命实行的禁忌魔法,都是她们的家常便饭。而六塔则必须在这方面有所顾忌,因此在很多次交锋之中,都于战术上落了下风。
“这也是没办法的呀。”红鸢这么说道,“六塔的人有很多都是来自沉睡者之国的,比如说蒂尔朵拉,比如说我。这些对那个世界还有着感情的人,自然不会用那些恶劣的手段。但是对面就不一样了。那些叛逆魔女是能为了力量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