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兰京笑道:“这是好事啊,下一个更好。”
“你不要这样说风凉话啊,我是真的很难过。她为什么突然就提出分手了,而且做得这么果断,直接把我拉黑了,我打她电话也不接。”
“可能被外星人劫持了吧。你想开点。”
“你个小王八蛋,给我认真一点。” 柳子桐用手肘戳他,又气又笑道,“你说我要不要去她家找她,我本来收到消息立刻想去的,可是又怕尴尬。”
柳兰京淡淡道:“不会尴尬的, 她巴不得你去呢。你还没看出来吗?所谓的分手,不过是她在欲擒故纵。”
“怎么会?我之前和她聊的挺好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柳兰京斜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去问妈啊,别问我。你大概还不知道,王雅梦家里不但破产了,还沦落到变卖东西撑场面了。妈肯定找她谈过话了,所以她要么是真的和你拗断了,要么就是逼你做个选择,老妈和老婆,你选一个。”
柳子桐皱眉,“怎么突然会闹成这样,妈之前不是还对她印象不错的?”
“能交往的印象不错,和当她儿媳是两种标准。好了,你别来烦我了,有问题找妈去啊,我又管不上你恋爱的事情。”柳兰京摆摆手,目送柳子桐径直去客厅找柳太太,微微叹口气。他透过落地窗看向屋内,柳子桐正和母亲吵得面红耳赤,显然没达成共识,可不多时,他们也算是和好了,母亲拿了点水果给他吃,又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这终究是柳兰京求不得的,他眼光受刺痛,顿时收了回去。
他把侄子从秋千上抱下来,柔声道:“起风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到晚饭时,难得一家五口都聚齐着,菜色也上了心,是特意把酒店的厨子请到家里来做菜。柳东园和柳太太见到孙辈都很高兴,一个劲问柳志襄在加拿大的经历,又让他在这里多住上几天。柳志襄反而有些怕生,吵着要做到柳兰京身边吃饭。柳兰京轻轻摸了他的头发,嘱咐说他吃完了可以先去玩。
柳太太道:“家里的椅子给小孩子坐是不是太高了?你们看他的腿都没碰到地,明天换一批新的好了。”
柳东园插话道:“不只是椅子,家具什么的也要当心,别磕着碰着,还有玩具有没有一起带回来,没有就给他买,我刚才看他一个人在外面,怪孤单的。”
柳兰京扁着嘴想,原来我不是人啊。
柳子桐笑道:“你们倒也不用这么宠着他,我是觉得他以后要回国的话,基础教育要跟上,还是要多叫几个家庭教师,现在可以先看起来了。还有上海有哪些马术俱乐部,我倒是没注意过,他在温哥华还挺喜欢骑马的。”
柳兰京不咸不淡道:“你有空多陪陪他,比什么都重要。读书的事不着急,双生子楼梯试验美国心理学家格塞尔的著名的实验,这个时间就非常恰当,证明在孩子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提前训练,训练的效果事倍功半。罢了。”
柳子桐并不懂他说的术语,也不以为意,只是对着儿子说道:“你以后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你的叔叔,他可是个博士啊。”这话并没有恶意,可柳兰京听着多少有些讥嘲意味。柳志襄也不理睬,只笑着冲叔叔做个鬼脸,说了句吃饱了,就跳下椅子,一溜烟跑上楼了。
柳太太叫了佣人上楼看护着柳志襄,桌上端上一盘松鼠桂鱼,她又先夹了一筷子给柳子桐,连声道:“趁热吃,我记得喜欢吃这个,在国外吃不到吧。”
柳兰京阴阳怪气道:“我哥这么大的人,你还担心他吃不饱啊。”
“是啊,让弟弟多吃点。”柳子桐扭头望向弟弟,随口道:“你怎么看着又瘦了。”
还不等柳兰京回话,柳太太就代为答道:“你弟弟就是忧思太重,喜欢胡思乱想的,别人有的,他也要有,看到我给你夹菜了,他就不高兴。诺,给你也夹了,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要管你吃饭问题。”柳太太给柳兰京也夹了一筷子菜,一桌人都笑,柳兰京无奈,只得跟着赔笑脸。
柳东园把筷子一撂,很随意地说道:“对了,既然你们都在,我正巧公司里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就随便说说,想到什么说什么。”
柳兰京把眼睛一翻,撇撇嘴,带点不屑的口吻道:“不用了,爸,你有事就问哥哥好了,公司的事情我也不懂。我饿了,能先吃饭吗?”
柳东园这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抽查功课就是这般态度,若无其事地在餐桌上问数学题。柳东园此举无非是试探他们,他这个年纪,旁人看起来是该功成身退了,他却觉得自己老当益壮。名义上已经定下了继承人,心底却隐隐约约看不顺眼,总想着要挑些错处来,证明不是他不愿意不放权,实在是放不掉。柳子桐是个老实人,被这样几下搓磨着,愈发觉得自己行事青涩,大事小事都要禀报,不敢擅作主张。柳兰京旁观者清,就懒得奉陪这把戏。
柳东园面带不悦道:“老二,你不要这么不耐烦,家里又不是缺你这口饭吃,等我把话说完。现在是这样的,公司里有个老顾,是搞技术出身的,跟着我这么多年,也算是个元老了。他手下姓张的区域经理,和他闹得很不对付。前几天偷偷和我私下举报,说老顾用公司的钱搞小金库,有大概七八张发票,钱花了,可东西没有入库,大约有七八万。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柳子桐道:“我觉得肯定是要去查的,如果真的,那老顾肯定要处理掉的。如果不想伤老员工的心,就多给一点赔偿金。我的想法是数个典型,让以后的人不敢再胡来。还有那个姓张的,要好好奖励一下,对公司很忠心。”
“兰京,你怎么看呢?”
柳兰京不理睬父亲,只是偏过头道:“我要吃饭,汤能上了吗?”
柳太太帮着打圆场,哄道:“听话一点,就随便说说你的意见,说完就让你吃饭。”
柳兰京问道:“那个姓张的发票给你看的是什么时候的,不是最近的吧?”
柳东园道:“不是,是五年前的。”
柳兰京面无表情道:“那这个姓张的肯定不能留,要立刻处理掉他。第一,他搞越级举报到你这里,肯定是有野心的,而且不按规矩来。今天他敢越级举报老顾,明天就敢举报你。第二,这个发票既然是五六年前的,那他是怎么拿到的,他肯定和财务还有仓库那里打点过的。财务是一个公司的命脉,一个别的部门的员工随随便便就能拿发票,太危险了。那个财务也不能留 。第三,五六年前的发票他都找出来了,为了报复老顾的肯定就是下了一番功夫。睚眦必报的人很危险,不知道哪里就得罪了他,反过来对付你。”
柳东园不由得赞叹道:“没想到你不在生意场上混,倒是很会看人的嘛 。这一点上你一直都比哥哥强。”
柳太太喝着汤,不置可否,暗地里觉得好笑。这场面每隔几年都要重演一次,柳兰京对他父亲就像是一块太烫的肉,柳东园既想要吞进嘴里,又怕受伤,忍不住要吐出来。 上一次还是柳兰京大学与研究生的间隔年,试探着把他叫回来,插进研发部门学习。他的能力太强,性格又太阴损,吓得柳东园心头一震。
现在公司的神经影像软件包就是他当年主导研发的,改进了算法,让偶极子定位精确了不少,还申请了专利。现在公司里的骨干工程师也是他介绍来的,大学里的同学,好说歹说才把人挖来,果然出力不少。但他中途差点做了个局,想把对手送去坐牢。好在有人通风报信,柳东园才把他劝下来。儿子一上马就心狠手辣到这地步,少不得让他心有余悸,终究还是打发他去继续深造。
果然,漂泊多年丝毫没改柳兰京的脾气,他继续道:“不管在哪里,人心都是一样的,包括在这个家里。我就直说了,你是不是让姓顾的抓着把柄了,这么多年的元老,肯定明里暗里给你做过不少事,既然混技术岗,估计也不是什么懂人情世故的,肯定是哪里做得不对,让你不开心了。你又不好意思发作,正好这个姓张可以用,你就故意把他留着,让他给你找老顾的把柄,等找到之后,你再去卖个人情,然后把姓张的一脚踢开,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