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这就是传闻中深得皇后、太子母子二人喜爱,盛宠不衰的杜良娣了。
“若儿,这两位是母后赐来为你接生的嬷嬷。”赵谨良出声介绍道。
两位嬷嬷立即端正姿态上前行礼
“杜良娣万福,老奴姓苏,擅接生,并孕妇产前护养调理。”苏嬷嬷行礼道。
“杜良娣万福,老奴姓蒋,擅接生,并孕妇产后恢复调理。”蒋嬷嬷行礼道。
杜若缓缓起身轻弯了弯膝,然后道:“苏嬷嬷好,蒋嬷嬷好,往后本宫生产之事就辛苦二位嬷嬷了。皇后娘娘仁慈,妾心甚感动。”
骄而不娇,亲疏有度。
只这见面第一句话,两位嬷嬷就暗自在心里对这杜良娣点了头。
有经验丰富的接生嬷嬷们在光天殿当值后,杜若未生产过的不安忐忑等情绪多少稳定些了。
如今杜若已经怀满九个月之多,因为有章太医以胎儿过大不易生产的经验时时看着,所以杜若有意管控膳食,每日散步锻炼着,她的肚子并未大得吓人,人也没有胖多少。
每日待太子离开光天殿,苏嬷嬷都要安排杜若躺在床上,为她揉揉手腿,消除因有身孕带来的肿胀。
苏嬷嬷经验丰富,揉的力道、位置,都是宫女们揉时不能比的。
即使揉了这么些天,此时苏嬷嬷为杜若揉着小腿,还是免不了感叹:“老奴伺候的娘娘不少,真是没见过像杜良娣这般皮肤细腻紧实的。”
杜若闭着眼,笑道:“苏嬷嬷谬赞了。”
揉完腿,苏嬷嬷又取出一个瓷罐,剜了一大块儿凝膏在手中,搓化后仔仔细细涂在杜若孕肚上,又手法轻柔地反复抹揉。
这凝膏是专为宫里主子娘娘们秘制的祛妊娠裂纹的油露。
其实最好是从怀胎四个月就开始涂抹。不过好在杜若的孕肚本就光滑,如此涂抹实为锦上添花。
一边为杜若涂油露,苏嬷嬷一边给杜若讲解道:“良娣一月初有孕,如今已经孕满二百七十有一天了,临盆在即,您一定要放松身心,勿要紧张。您这胎胎位正、胎像稳,您身子底又强健,必会顺顺当当的。”
嬷嬷虽知道杜若是正月初一受的孕,但这日子微妙得很,所以她才囫囵说了个大概,饶是如此,杜若还是有些羞红了脸。
三十一到正月初一的那晚本是守岁夜,太子要么独处,要么就该与太子妃在一处。结果在当晚宠幸了杜若,还受了孕,说出去其实是不好听的。
“承嬷嬷吉言。有苏嬷嬷和蒋嬷嬷在,本宫安心得很。孕上这孩儿以来,甚少为难本宫,想来诞下她应当能顺顺利利的。”杜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此美满地想着。
苏嬷嬷附和道:“正是这个理呢!”
距离杜若孕满二百八十天的产期越来越近,两位接生嬷嬷开始轮换着休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随侍在杜若左右。
宫人们严阵以待,随时备着生产所用的大量热水,碧玺更是将生产所用的剪刀等物每日都要烧一遍才放心。
赵谨良则又开始睡不安稳了,每日夜里都要醒好几回看看杜若才放心。白日里也改为在光天殿看书,尽量陪着杜若。
饶是所有人都绷着一根筋,没到那一天,杜若依然平稳如常。两位嬷嬷都说,看杜良娣这个架势,估计不但要足月,小皇孙还想多在腹中待几日呢。
没想到就在嬷嬷说了这话的当晚,杜若有孕的第二百七十九天,毫无征兆就发作了。
杜若见了红后,宫人们赶紧搀着扶着将她小心送到了产房。赵谨良也赶紧让太监们将他搀起来。
坐上轮椅后,赵谨良回头望了一眼落在床上的殷红,心有些刺疼。
进了产房,杜若躺在床上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阵痛。这期间产房内只有嬷嬷们安抚的声音,赵谨良在产房外等得心绪焦乱。
光天殿灯火通明,所有当差的宫人都翘首以盼,暗暗在心中祈祷杜良娣母子平安。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赵谨良听见杜若一声微弱的喊叫。他不能接受再这样枯等却什么都不做,吩咐道:“推寡人进产房。”
到了门口,那守在外面的接生宫女行礼道:“殿下,产房污秽不吉,您不能进去啊。”
“不吉?”赵谨良眉头一皱,“你说杜良娣和寡人的孩儿不吉?”
宫女骇得立即跪在地上:“殿下赎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这当头,赵谨良不想跟一个宫女纠缠,手一挥,示意太监们开门,送他进去。
林正堂留在门口,瞧了那宫女一眼:“起来吧,下回说话仔细些。”
宫女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心中想着产房不吉那都是男人们说的,如果不吉,他们又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呢?要是人人都能像太子殿下这样就好了。
赵谨良进了屋后,来到杜若面前,就让推轮椅的太监退出去了。
蒋嬷嬷正要出言让太子不要进产房,就被苏嬷嬷拉住手使了个眼神制止了。
杜若见太子进来了,瞪大眼睛惊了一惊:“殿下您怎么进来了,您出去等着吧。”话刚说完,下面又是一阵疼,没忍住“嘶——”了一声。
赵谨良赶紧伸出手拉住杜若:“不放心你。”
“有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们在呢。您就出去吧。”杜若没好意思说因为怕她生产时面目太狰狞丑到太子。
赵谨良不相信杜若不想让自己陪着,于是又使出屡试不爽的伎俩,问她道:“想不想寡人陪着?嗯?”
以往不管杜若怎么客气,只要赵谨良这么问,杜若都不会骗他。从来都是“想”、“要”或“是”。
果然见杜若嘴唇动了动,想否认也否认不出来,只能没出息地小声道:“想......”
赵谨良欣然笑了:“那寡人就陪着你,免得你害怕。”
杜若点点头,她确实是害怕的。以往大着肚子,只去想孩儿生下来以后该是多么的软乎可爱,却没想过躺在这产房的床上就是半条腿踏进了阴曹地府。
多少女子死在了生产这一关上,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杜若不想人生止步于此,她只想平安顺利生下太子的孩儿,和太子一起见证孩儿的成长。看着孩儿大了,他们老了,却还是一直恩爱如初。
“嬷嬷们说妾这是第一胎,离分娩还早呢。”杜若歪头看太子,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俊朗。
赵谨良两只手抱着杜若的一只手,将她的手拢在自己掌中捂着:“不论多久,寡人都陪着你。”
苏嬷嬷和蒋嬷嬷见着这两位主子如此恩爱,互相对视一眼,抿唇一笑。一旁候着帮忙的宫女儿们也都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为了给杜若补充些力气,苏嬷嬷端来一碗参汤准备喂给杜若喝了,也被太子抢了去,端在手里一勺一勺仔仔细细喂给她。
在场有经历过嫁人生子的,也有还未放出宫嫁人的,此时候在这产房中,看着太子和杜良娣相处,简直是生了满腔的艳羡。
怎么人家杜良娣就这么会投胎?不仅年纪轻轻就享太子侧妃之尊,能生下太子头胎,还得太子如此敬重爱护。真是让她们做梦都不敢如此想的。
杜若这一发作,一直断断续续疼了两个多时辰,时间已到子时了,她自己累得不轻,周围一圈人却因为越来越接近分娩而越发精神抖擞。
蒋嬷嬷见到杜若宫口已经开得差不多了,便吩咐所有人严阵以待,各自管好自己负责的事务。
杜若的阵痛越来越频繁,疼的势态也越发猛烈了,只能通过喊叫来缓解。
赵谨良陪在一旁心疼得要命,全身绷紧无法安然处之。
嬷嬷们不断让杜若深呼吸、用力。有宫女拿了帕子在一旁帮杜若擦拭汗水。
其余人端着染红的血水和干净的热水进进出出。
“啊——”杜若发出了最凄厉的一声痛呼。
赵谨良这些日子以来锻炼双腿使力已经令他忘记了他无法行走的事,一时情急想要站起来去摸摸杜若的脸。他成功地站了起来,却在下一瞬倒在地上,头磕在了床边,发出一声闷想。
“殿下!”杜若焦急不已,惊呼出声。
“头出来了!良娣继续用力!”苏嬷嬷喊道。
太子摔倒的同时,杜若因呼唤他而使力,从而顺出了婴儿的头,产房一时陷入混乱。杜若问候太子的声音和嬷嬷镇定接生的声音交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