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有些毒了,暗指董春春穿得像妓子一般轻浮,气得董春春柳眉倒竖,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
就在她想不出应对准备胡乱呵斥陈婉儿几句的时候,杜若悠悠的声音传来。
“有道是‘夭桃红杏夸颜色,争似情怀雪中拆。’,女儿家爱娇爱俏没错,颜色更没有错。陈良媛所言未免狭隘。再者,烟花巷如何,我不曾见过,各位姐妹应该也不知。陈良媛以往离得近就罢了,可莫要将这上不来台面的事带到宫里。”
在座的都是官家女儿,家中府上住的地段都是规矩严格的,必然没有乌烟瘴气的烟花巷,也就没见过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
杜若知道陈婉儿并非家住市井,这么说其实是讽刺她家门第低微,住的地段是所有人中最差的。
因杜若话中提及宫规,郑来仪不好再冷眼旁观,出声主持道:“杜良媛说得没错,宫里有宫里的制式,不违宫例就好。以后凡事以宫例为准,莫要牵扯市井。”
被杜若戳到痛处,却不能反击,陈婉儿只能恨恨着低下头听太子妃训。
董春春满眼崇拜地望着杜若,杜若回了她一个浅笑。
从郁芳轩散了后,杜若、董春春与李宁三人同路,一道返回。
走到僻静地段后,李宁让三人的宫人们离的远远的,带着董春春和杜若走了一段,然后望着杜若,轻轻皱眉道:“太子妃如今可真不简单。”
董春春一直记着杜若与她说的事,此时听李宁说话,心里骤然一惊。但面上还是未显分毫,瞪大眼睛看李宁,一副傻傻的样子。
杜若也掩藏情绪,面上还是之前虽聪明但单纯的那个杜若。她回道:“太子妃确实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李宁接着道:“太子妃之前恶劣的直白。现在不知为何有了些心机。她今日帮了你说话,可就让你成为众矢之的了。”
太子妃主持公道,帮了杜若。陈婉儿不会对太子妃如何,只会更加憎恨杜若。
“是啊。”杜若垂了下眼,又无奈地看向远处,“可太子妃说的话公道,帮了我堵住陈婉儿的嘴,表面上我是得感谢她的。”
不等李宁说话,杜若又道:“我身份低微,对抗太子妃犹如螳臂当车,现如今能做的只有不犯她的忌讳罢了。”
“若儿说得没错。“李宁轻轻叹了一口气,”但长远来看,还是需要想些法子。你不必害怕,不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董春春眨眨眼,也凑到杜若身边说:“我也帮你。”
杜若终于确定了李宁的目的,面上做出一副感动的模样,言语中却并不中李宁的圈套:“宁宁你不必担心,只要我不出错,太子妃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们俩都保护好自己,莫要被我连累了。”
然后再不管李宁怎么说,杜若都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态度,话里话外都是不想牵扯连累她。叫李宁期望落空,又半点发觉不到杜若的真实所想。
劝说无果,最后李宁只能空手而归。
回到闲花照,珍珠扶着杜若上楼,好奇问她:“小主,方才李良娣跟你说什么了?她想做什么?”
杜若笑说:“她啊,她想利用我对付太子妃。”
珍珠嗤了一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想的这么美,以前就应该装得像一点啊,要像徐昭训那样对您,现在说不定还能骗一骗。”
“你啊。”杜若被她逗得笑不停,“那要是真如此,我被她骗了怎么办?”
珍珠头一仰,坚定道:“才不会呢。”
作者有话要说:“夭桃红杏夸颜色。争似情怀雪中拆。”出自《梅花引·园林静》,胡乱用的,莫深究哈哈
☆、里衣
隔了两日,杜若给太子缝制的一套里衣终于做好了。里外反复检查了好多遍,将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又包上一块她手里最好的织锦放在崭新的托盘上。这才带着冯敬海和珍珠出门了。
闲花照最邻近月牙湖,风景虽好,但却离太子的同顺阁远了些。
好在避暑山庄凉爽宜人,上午的太阳也算不得烈,走长路就不算多苦恼。
路过一座掩映在柳樟中的假山凉亭,陈婉儿正在亭中看话本子。
二人虽有嫌隙,但明面上的礼数还是得有。双方的宫人给对方行了礼。二人因位份相同,仅以点头代礼。
不欲与她缠磨,杜若转头正要离开,听陈婉儿开口道。
“杜良媛这是要去同顺阁?这个时候去,只怕是白费心思。”
杜若转身看她,问:“为何?”
“太子上午一贯在摘星楼听学。杜良媛去同顺阁若白跑一趟,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婉儿笑得不怀好意。
杜若敛目思考,陈婉儿这是要让她进退两难。若听了她的话原路返回,就落了下乘,失了脸面。若还是去了同顺阁,没见到太子,就成了陈婉儿的笑柄。
“是吗?”杜若再抬眼时,唇角含了一抹讽笑,她绕开陈婉儿的语言陷阱,反客为主道:“陈良媛以为自己没见到太子是因为太子不在同顺阁吗?”
看着陈婉儿僵在脸上的笑,杜若接着说:“不然陈良媛下午再试试,也许是我想错了呢?”
这个陈婉儿,在掖庭时,就曾与杜蔷一起奚落过杜若。如今她事事不如杜若,杜若又怎么会给她留面子。
见成功把陈婉儿气得话本子的纸张都揉皱了,杜若理了理自己的发髻和钗朵,转身继续朝同顺阁走去。
待走远了,珍珠笑说陈婉儿不自量力,笑罢后又好奇道:“这个陈良媛以前一贯默默无闻,怎么最近忽然就支棱起来了?也没见她得宠,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
杜若颔首道:“是有些奇怪。”
冯敬海向来埋头做事少言寡语,此时他开口道:“宫里不乏唯利是图者。凡事无风不起浪,小主当心。”
他但凡说话,从来不是空穴来风,杜若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主仆三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同顺阁外。
陈婉儿没有骗她。程珉见杜若来了,恭恭敬敬给她行了一礼:“杜良媛万福。您来得不巧,太子爷此时不在阁中。”
杜若方才在路上就想好了,不管太子在不在,今天她都要见到太子。否则叫陈婉儿看了笑话不说,若被她宣扬出去,再加上杜若方才嘲笑她的话反噬到自己身上,那杜若的脸面就丢尽了。
杜若点了点头,面上镇定如常:“程公公,那请问我能否在外面等殿下回来?”
现在见不到太子是因为太子不在,但杜若觉得一旦太子回来,肯定不会将她拒之门外。
程珉有些为难,让杜若在外面等有些失礼数,但他又不能请杜若进去等。
他想了想,回道:“回杜良媛,在外面等自然是可以的,但未免辛苦。不若您先回去,待太子爷回来了,奴才再派人通知您。”
“谢程公公好意。我看一旁墙边的藤蔓生机勃勃,颇有趣味,就在此处观赏可好?”
见杜若委婉的拒绝了他的提议,程珉就不再多言,仍然客气道:“请杜良媛随意,奴才不能擅离职守,有失礼数还请杜良媛谅解。”
“程公公客气了,您如此尽忠职守,向来深得太子殿下信重,令我等钦佩不已,何来怪罪一说。”杜若暗示她的行为不会牵扯到他,与程珉客套完后,就带着珍珠和冯敬海走到一边等候了。
同顺阁进门后有一处宽阔的中空廊架,种着精心侍候的葡萄藤攀缘在廊架上方,廊架下有麒麟抬石的石桌供人乘凉赏玩。
杜若赏的就是从围墙上方攀出来的葡萄藤蔓。
葡萄藤上有打着卷儿的触须,每根都长得不一样,瞧着有趣。杜若就赏着这些触须打发时间。
赵谨良乘着步辇回来时,远远看到一身碧青裙衫仰头看葡萄藤的杜若,俏丽端方,好似小葡萄化成的懵懂仙子。
又看到冯敬海端着托盘,心道来得虽晚了些,但好歹还知道给他送东西争宠。
听到太子尊驾远远传来的细响,杜若转头看去,见是太子回来了,赶忙带珍珠和冯敬海跪下行礼。
等到太子步辇行到跟前,听闻太子说:“地上烫,平身吧。怎么每次见寡人都行大礼?往后你行万福即可。”
杜若站起身来,看向太子说:“殿下在妾心中与日月同辉,所以妾行叩首礼,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