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和玉转身又回了书房,柔嫔见状,对着杜遥使了个眼色:“记得劝他早些休息。”
杜遥点点头。连忙跟进去。
不出所料,孟和玉已经又再次坐在了书桌前。
她凑上去,瞄了一眼,桌子上展开了张地图,上边有红黑色的笔迹,有的画了圈,有的打了叉。
“殿下近来辛苦了。”她心不在焉地扯客套话。
“不辛苦,边疆战事一日未歇,我就一日不可松懈。”孟和玉声音闷闷的,语气很低。
“那——如今有可解之法了吗?”她偷偷看着孟和玉手上的笔,缓声问。
“差不多了,”孟和玉看她一眼:“怎么了?”
“呵呵——”她干笑,“没什么,想着若是能替殿下分担些便好了。”
“……”
良久,孟和玉指指图纸上的一点:“我军现处此地,左右两相邻,不上不下。”
“东西两路,你怎么看?”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图纸上的两点,轻轻叩了几下,抬眼问她。
“我?”杜遥一怔,“我又不懂——”
“我解释给你听。”
不知怎的,孟和玉耐着性子把两条路的利弊一并给杜遥解释了一遍,简单来说,跟孟鸿逸说的并没有什么大致的区别。
“这一仗已约摸拖了有半月了,攻破其军事小,难就难在如何将蛮族一举铲平,不留后患。”
“你觉得该走哪条路?”
孟和玉说完又问了她一次,慵懒地往后一靠,半掀眼皮看着她。
“殿下觉得呢?”她不答反问,一双眼睛清亮。
“威丰道,”孟和玉转过头,又拿起笔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可是蛮族的大本营就在这附近啊。”杜遥不解。
“所以才要利用地形将他们围困其中,一举歼灭。”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又问她,“你本来是什么想法?”
杜遥不懂兵法,听了两路的作战方式也先被孟鸿逸给先入为主了,从未想过还能反过来利用威丰岛的地形设置陷阱,听完孟和玉的计划,心里赞叹不已。
怪不得孟鸿逸要她来打探他的口风,想必他自己想不出这种计谋,想借着孟和玉在老皇帝面前立功。
她老实回答道:“我没想过。”
孟和玉忽然望着她笑了:“你身份特别,总该多少了解一些,方能辅助我。”
不知道是不是杜遥多心,她总觉着“身份特别”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
“殿下辛劳,约摸过几日便能解决了吧?”杜遥继续问,想听听他有几成的把握。
“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快了。”孟和玉闭上眼睛,声音迟缓。
听到这儿,杜遥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谱,见孟和玉已然没了精气神,一挥手叫来小宫女,扶人回寝宫里头休息。
恭恭敬敬道了个别,便转身出了静英宫的门。
走在路上,她神清气爽。
索性孟和玉跟她说,大梁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万事皆有回转的余地。
听孟和玉的意思,以大梁如今的兵力,既然能拖这么久,若真有了变故,也必然能够有挽救的余地。
那计策绝佳,若是将这消息给孟鸿逸送去,事情真成了,必然会使得朝中的大臣们对他刮目相看。
到时立储的势头就全然不在孟和玉这边了。
她在心里把其中的利害来回来地翻滚细想,到最后终于觉得十拿九稳了,才缓缓抬笔,在信纸上写下“山白坝”三字。
装进信封,缓缓合上抽屉。
又抬手招呼娉茵把手帕洗了晾在院子里,她才放心地睡下。
那是御风跟她定好的暗号,御风说那条帕子只要挂出去,他就会来找她。
虽然她还从未用过这个暗号,但算起来御风总归是个专业杀手,应该是很讲信用的。
结果,从入夜开始,杜遥强睁着眼睛支了两个时辰,都没等来御风。
她脑子愈发得沉,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终于,在温暖被窝的召唤下转头去会了周公。
正闭着眼睛睡得昏天黑地,睡梦中却隐隐约约听见些奇怪的动静,像是老鼠在偷吃东西。
她皱着眉用被子裹好头一翻身,索性不去理会。
结果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却愈发清晰,离自己愈发得近。
到最后,她终于不耐,一掀脸上的被子,浑着张脸,刚想开口叫娉茵进来赶老鼠,结果名字都没叫完,嘴里便被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嗯?
怎么还有点儿香有点甜?
这一下可让她清醒了不少,她定睛一看,正坐在自己床边,手里抱着一包“地瓜干”咔嚓咔嚓的老鼠不是御风还能是谁。
“噗——”她半夜被吵醒,心里窝着火,直直把嘴里的地瓜干朝御风吐了过去。
御风侧身一躲,地瓜干掉在地上。
罪魁祸首本人也不恼,反倒又从纸包里取出一根地瓜干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起来,一边嚼还一边阴阳怪气地挤兑杜遥:
“杜姑娘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这包红薯干可是我攒了仨月的钱买的,好心想着给杜姑娘你尝尝,不吃也就算了,怎么还给扔了。”
杜遥听完,白眼一翻,直起身来:“你就别跟我胡扯了,不说别的,光你身上戴的那块玉佩估计就顶我宫里头两年的份例了吧,你真当我不识货?”
“原来杜姑娘惦记这个呀,怎么,我送你?”御风没半点正形,取下玉佩便递过去。
杜遥没成想他真有意跟自己计较起来,于是不耐烦地抬起手挥挥:“拿走拿走拿走。”
“杜姑娘,殿下那边催得急,作为同僚我可替你扛着好几回了,怎么样?有消息了吗?”御风又把玉佩穿回自己腰上,问到。
“抽屉里,自己拿吧。”她懒懒打了个哈欠,一抬手指指桌子。
御风起身,拉开抽屉取出信封,打趣道:“这么薄啊,里头可不会什么都没有吧?杜姑娘可别诓我。”
“你以为我是你?”杜遥又躺下身子,背对着他闭上眼睛,“说好来,又不来,大半夜的又跳出来扰我清梦。”
“别这么说呀,难得避开殿下,我去见人了,咱们可是同僚,你替我多担待,可千万别跟殿下那儿告我的状啊。”
“哟——合着是会姑娘去了呀,那玉也是你们俩的定情信物吧,”杜遥跟着他贫嘴,“怎么着?一会儿不回去,还要去再见一回吧?”
“不去了不去了,”御风讪笑,“我们俩那事情已经差不多商量好了,我现在就去送消息,红薯干留给你,权当我赔礼了。”
“寒碜,我可不要,当心二殿下看见,”杜遥脑子沉沉,骂她最后一句,“祝你们俩早生贵子,记得把窗给我带上。”
“呸!”
果不其然,御风听见那句“早生贵子”狠狠啐了一口,随后便是关窗的声音。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御风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御风:咱俩是同僚,互相帮衬帮衬哈~
小杜:困死我了赶紧滚!
☆、男人果然靠不住!
碧霄殿外。
杜遥站着已经不知等了多久,从鸡叫诸位皇子们觐见,一直到太阳高升。
按照计划,孟鸿逸一定会抢先将“山白坝”的提议先说出来,而后不管他如何舌灿如花,不管能不能说服一众朝臣,就都不重要了。
最好的发展是孟和玉当堂就戳破他计划的漏洞,一串嘴炮舌战孟鸿逸,一举震惊四座;若真是一众人老眼昏花不识利弊,那也不怕,顶多孟毅带着兵吃几回亏,再由着孟和玉将战况回转,起死回生。
不管怎么说,此一回孟和玉必定一战成名,定会令老皇帝刮目相看!
她脑补得厉害虽然她连正殿的门都看不见,却一个劲儿地往里探头,希冀能听见一点儿消息。
成败在此一举,就等着孟和玉回来,等着孟和玉技惊四座,让人大跌眼睛。
终于,到了晌午时她隔着侍卫手中交叠的银枪,看见了孟和玉的身影。
一身朱色的袍子,头一个出门,正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杜遥心里高兴,心说不愧是孟和玉,门都是第一个出的,跟答卷答得好的清北考生一样!
孟和玉越走越近,却不见身后有其他人出殿,杜遥刚想开口叫他,待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满心的话一下子堵在的喉咙里。
孟和玉阴沉着脸从她身边侧身走过,一双剑眉拧起,只瞥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