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撕心裂肺的吼叫在黑夜里响彻。
“顾哥——”徐妻这才认出来是顾止,他吓了一跳,连忙冲进人群想要把顾止救出来,可人满为患,他连根手都插不进去。
娱记七嘴八舌的问着话,像是嗡嗡乱响的苍蝇,烦人至极。
顾止听不见,他只想着冲出去,像是走进死胡同的饿狼,不断拿头去撞墙,那怕血肉模糊了也不停下来。
闪光灯照得顾止眼睛生疼,眼泪不知道是被刺激,还是内心的绝望,流了满面。
他出不去,每个人都围住他,如同恶鬼趴附在活人身上吸食鲜血,不把人吸干了绝不停下来。
突然,人潮裂开了一条缝,逐渐扩大,变得一人宽,七八个保镖涌了进来,把顾止和娱记隔开。
顾止猛地想冲进去,却被人拦腰抱住,他对人拳打脚踢,但那人仍把他抱得死死的。
“没事了,”那人温柔地安抚地拍着顾止的后背,岂图让他平息下来。
如果疯狂是一种特殊的防御机制,那商亦纣一定是顾止的破防。
顾止渐渐醒过神,如同河里漂流的浮萍,终于停留靠岸了,紧紧攥住商亦纣的胳膊,“…我要回新安。”
他顾不上别的了,他现在心里只有回新安这一个念头。
商亦纣应了声好,目光落到顾止的双脚,一路没穿鞋子,脚底和边缘被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鲜血直流,鲜艳得颜色直往商亦纣眼睛里扎,他看着不舒服极了。
他朝身边的助理道,“去拿双鞋子来。”顾止攥住他的手用劲了,勒得他有点疼,“很急?”
顾止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方法,飞机没有直达新安的,打车他没带手机,商亦纣如果一走,娱记指不定又要围住他,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商亦纣身上,“可、可不可以快点,对不起,我又麻烦你了,油费车费我出双倍,求求你了。”
商亦纣叹了口气,弯腰抱起顾止,往车里走,扔下了一句,“不用去拿了,别让记者跟上来。”
“去新安。”商亦纣把人放到后座,跟着一道坐了进去。
他余光瞟向顾止,顾止全身在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飘忽不定,心神根本不知道飞那去了。
商亦纣没去问顾止发生了什么,他知道以顾止现在的状态,什么也问不出来。
何况回新安,估计又是顾止的父亲犯浑了,商亦纣没放心上,他处理完徐郁秋的事情,从霜城飞回来,连着一天一夜没闭眼了,现下颇觉疲惫。
等到新安时,已经凌晨四点了。
破旧不堪的小区透露着腐朽,顾止形同走尸,踉跄地走在昏暗的巷道上,临近楼底大门时,一滩液体遗留在门口,这滩液体正上方,是他家的阳台。
不过顾止没在意,他的思绪已经让他没办法去注意这些了。
他往楼上走,直到看见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他才停下步伐。
以前回来时,他只需敲三下铁门,赵淑仪便会过来开门。
可他今天连敲都不需要,大门敞开,腥臭的血腥味灌得整个楼道都是。
黑暗中,顾止看见一个人坐在血泊中。
“哥,”血泊中的人听见响动,头也没抬,嘶哑着道:“我没妈妈了。”
作者有话说:这章真是边哭边写。
不知道有没有写出那个氛围来。
害。
第五十八章
小区门口。
昏黄裹挟阴暗,白烟雾缭,商亦纣靠在车边,深吸了一口烟。
他平素不喜气味浓烈的香烟,可今日他脚下落得尽是一口吸尽,灌满肺腔的浓烈。
许是没有旁人在,商亦纣的眉角皱得紧凑,眼睛里的神色全是不耐。
“想办法把热搜撤下去。”商亦纣把烟头碾灭在脚底,语气冰冷地朝电话里道:“查清楚,谁在背后做的推手。”
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商亦纣脸色好转了许多,挂断电话后,他拧了拧眉心,手指敲在玻璃上,“陈叔,进去多久了?”
陈叔盘算着,“要快一个小时了。”
商亦纣嗯了声,坐回车厢,他疲倦地撑住头,斜靠在椅背,平声道:“回去吧。”
陈叔没动,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他家少爷的脸色,“不等小顾少爷了吗?”
商亦纣阖眼回道:“不等了。”
陈叔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才缓缓道:“小顾少爷看着不太对劲。”
商亦纣自然知道顾止不对劲,所以他本想同顾止一道进去,可他刚碰上顾止的手,就被顾止避如蛇蝎般的挥开。
他睁开眼,深暗的老巷空荡荡,风刮过时,卷起几个垃圾袋,嗖嗖响着,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紧紧皱在了一起,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了疑惑。
“他到底不满足什么?”
*
悲伤到极致时,反而感受不到悲伤,顾止从前不信这句话,可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明白了。
他走进客厅,把赵宣予拉起来,拿抹布擦出了一块干净地方,平静地坐了下来。
他问,“妈呢?”
赵宣予眼睛红肿,几乎睁不开了,听到顾止这一句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奔腾而下,说出来的话语变得稀碎,难以拼成完整的句子。
可顾止听懂了。
赵宣予说,他回来时,顾强人已经死了,被赵淑仪砍得血肉模糊。
他给顾止打完电话后,赵淑仪交给了他一叠东西,赵宣予恐惧地望着赵淑仪,他记忆中温柔的母亲和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疯女人,扯不上一丝关系。
赵淑仪擦掉手上的血,想再碰一碰赵宣予,赵宣予却害怕的直往后缩。
“对不起,以后的路妈妈没办法陪你走下去了。”赵淑仪低声同赵宣予道。
她收回手,慢慢朝阳台走去,喃喃自语,“老天爷,这辈子我吃够苦了,下辈子,给我一条好命吧。”
赵宣予后背发凉,他直觉赵淑仪要做不好的事,窜起身想要拉住赵淑仪,可赵淑仪比他更快。
他只看见一道残影从阳台一跃而起,紧接着是一道肉体砸在地面上发出的闷响。
赵宣予崩溃的捂住自己的头,“我、我为什么要躲、”
“如果我不躲,妈是不是就不会跳楼了啊?”
顾止回答不上他,空洞寂寥的情绪灌满了他整个人,他看着那扇阳台,似乎有一股特殊的吸引力,不断地在诱惑他。
“你要干吗!”
赵宣予一声惊吼,突然抱住了他,他望着黑黢黢的楼底,平淡而又冷静地道:“我想下去。”
“…哥,”赵宣予死死抱住顾止,生怕他一个松手,顾止也在他的眼前,变成一瘫烂肉,“我就你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别做傻事,我求求你!”
“我不做傻事,”顾止轻声道,“妈在下面喊我,她一个人害怕。”
“不要!啊!”赵宣予生出一股力,把顾止横抱了回来,把他按在沙发里,顾止的脸都被压歪了,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痛楚,眼睛轻轻眨动,“小宣,妈在喊我。”
“妈已经死了!”赵宣予崩溃大哭,“她死了,她喊不你了!”
“好,我知道了,”顾止艰难地点头,“你放开我吧。”
赵宣予摇头,“我不放。”
“我不会跳楼的,”顾止望着前方,眼睛里空洞洞的,“我去把妈接回来,她在太平间里,会难受的。”
赵宣予哭着仍在摇头,他不敢信顾止。
“你绑着我的手,把一头放你手心里,我想做傻事,也没办法了。”
顾止确实没做傻事了,他领回了赵淑仪与顾强的尸体,操办后事,赵宣予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顾止身后。
他们没什么亲戚,葬礼办得简陋,他把顾强埋回了老家,和祖坟一起。
赵淑仪的没有,顾家配不上赵淑仪。
他想给赵淑仪置办一块好墓地,可他竟然连买一块墓地的钱都没有了,他只能找人借钱。
重新买了个手机,一开机,无数个人找他,在外人眼里,他已经失联了好几天了。
他一一回完后,还没来得及提借钱的事,送钱的人就找上了门。
徐郁秋约他见一面,地点就在新安医院附近。
那怕出了这么大的丑闻,徐郁秋仍旧光鲜亮丽,顾止坐在他对面,蓬头垢面的,更是跌得尘埃里。
但再光鲜亮丽,也盖不住徐郁秋被丑闻缠身的窘迫,他连客套的话都没说:“只要你肯认下视频里的人是你,明年常匪导演的男一号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