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仿佛脱离万物,时空于此断裂,两个世界出现不可名状的缝隙,飓风乘着她去往一条没有归途的路,而目的地的尽头,满是苍凉的灰蓝
夹杂细雪的寒风狂涌
那天边泛起一抹红
不知道是血水染红了夜幕,还是少女哭花的妆容
火势蔓延到了心口的地方
将胸肺都烧灼的黑槁残败,此后每一口呼出的气都是浓烟袅袅
残留在回忆里的
唯有少女死去前,飘落在她颊边的黑发,原本的生机盎然,在那一刻被生生斩断,从此失去跳动的资格
「就连死去,都不是遗憾——」
只是道歉说对不起的她
该有多么的悲凉,又多么的无奈
少女的意识似乎在梦醒之间徘徊
睁眼之后,印在她骨血里的景色又一次推山覆海而来
栖夜看到了尸体
堆积而山的尸体,将白雪全都变成玫瑰的颜色,触上去,仿佛还会是柔暖的温度
黑洞洞的眼睛里流下的泪甚至不配拥有痕迹
那双眼睛,和她一样,被人们称为是像春日的金盏花一般,盈润着蜡火灿烂光影的透明双眸,被浸在玻璃器皿里
拉开帷幕的那个瞬间,令所有人惊呼着他的美
雾枝真夜的那双眼睛
最后以十个亿的价格,收入谁的囊中
她所有引以为傲的自持和冷静,都在这一秒如同撕碎的纸吹雪,再也寻不回从前的纯净
指甲蜷于手心,被一种奇异的力度,阻碍了嵌入
但她只能看见那片她生活过的国度,脸上印着紫色纹痕的男人正扬起脸,看向凭空出现的少女,露出一抹兴致盎然的浅笑
问她“栖夜,你去哪里了?”
似乎就像过去的那六年一样平常,是在询问她某次任务回来之后,为什么没有直接去报告那样,漫不经心的听完她细数这次杀了多少个人,然后便关心她有没有给买棉花糖和甜甜圈回来给他当做礼物
「原来这里,你可以说舍弃,就舍弃吗——」
那,你哥哥的眼睛,你不想要回来了吗?
银发的男人如同知道她心里在想写什么,却不言不语,假装不知道的伸出手,勾住少女的腰,将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坐下来
她痛恨他此刻的眼神
那副疯狂病态的迷恋,扭曲着一抹紫,戏谑与欢愉充斥着男人的眼,他正在看着她明明厌恶,却无法挣扎的如同一只被圈养的猫,只能做出主人想要的反应
冰凉的吻落在她的耳畔,像千万只蚂蚁,顺着肌肤爬入骨髓
在他将嘴唇埋入她的肩颈之中时,终于有一抹恶心,能够在此刻浮现于她拟态的表情之中,但下一秒,在他慵懒的吻着她问“今晚留下来?”的声音里
少女却只能附以微笑
用虚假的顺从,勾住他的肩膀,作为唯一的回答
“好啊”
勾人的魅惑留存于那鲜红的唇边,冰冷的玫瑰正在热烈的盛放,而她知道,他痴迷着这一刻的她,毒蛇吐着信子,已悄然暗藏于花芯中,伺机以待,最危险的从来都不是战场与敌人,而是她
「快了」
「她会杀了他的——」
失去了色彩的天空终究不过是一张无用废纸,就像门外奔跑的猫和狗,哪怕每一次行走都是欢快,却永远找不到地狱的门路
死亡拉近了她回去的距离
原来的一切已经近在眼前,是触手可及的真实
只要她迈出脚步
大概与那短暂停留过的世界,就是天涯永隔
欣喜涌上的那一刻,时空再一次猛然反转,强大的拉力将她未成形的灵魂唤回,肚子上流血的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被穿补成形
像在经历一场以生死为赌注的拔河,一侧是地狱,另一侧是解脱的天之国度
想必没有人会选择死寂的那一方吧——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
栖夜的手指,触上一片柔软的绸缎
细腻的银色如同星河坠落了人间,此刻正在她的指缝之间,流逝着无声的温柔
她觉得很累,抬起手臂的力度还在缓缓恢复
但动一动手指,似乎却很简单
此时此刻,五条悟的银发却让她想起了不想想起的人
她知道自己不该迁怒
她也不是这样幼稚,不知如何控制感情的人
却难得一见的心绪动摇
平行视野里的天花板雪白宁静,可她眼里却好像只留下上一次闭上眼睛之前,微笑着说对不起的少女,那之后的回忆全都停滞,短暂回到原来的世界,似乎也是警醒一般,正无声的敲响心口的钟
“——”
推开房门的声音很轻,却依旧传进了栖夜的耳畔
她看见黑发少年走进来
手里拿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还沾着晨曦时的露,灿烂的像能开一生一世,都永不凋零
他与她猝不及防的视线相遇
于是原本的冷寂,在看到已然醒来的她时,赫然化作一片粲然
夏油杰把花束插进墨绿的玻璃花瓶,不像是探病的花束,更像是送给恋人的热烈一般,血色之木顿时将整片白凉的病房染上不合时宜的鲜艳色彩
他坐在病床的另一边,将栖夜的手,握在手心里,滚上一份热切
“杰,理子呢”
少年知道她在明知故问
因为,那一刻,他也向此刻正在她床边睡着的五条悟,问了同样的问题
那份苍蓝里难得一见的偏激
抱着少女走出来的少年,平静的询问他,是否要杀光这里的人
‘抱歉,我忘了收力,伏黑甚尔已经死了’
‘杰也很想回击的吧’
有掌声在背后响起,无知愚蠢的人类们,正在庆贺一位少女的死亡,只因为他们崇尚的理念没有被玷污,就可以对一个无辜生命的逝去,视若无睹
“理子不在了”
她像花一般脆弱,柔软,却坚强
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女们一样
爱做梦,也愿意为了自己的梦,勇敢的尝试着迈出一步,去试探那里的天空,是否能够翱翔
哪怕
那一步之后,摔落就是粉身碎骨
最后离开的瞬间,也没有一丁半点的埋怨
天内理子比她要成熟太多了
若是换做是她
或许已经化成永世无法祓除的诅咒,要将所有夺走她希望的人,无一例外的踩碎践踏
所以,确实是没有「没有遗憾的死亡」
所以,被命运诅咒的人
也必然不能够拥有,向往阳光的权利
“是吗”
栖夜只记得,最后她落在她唇上的眼泪,哪怕那一刻她已经没有意识了,但若是尝到的话,也一定是温暖甜蜜的味道,她动了动嘴唇,指尖在夏油杰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问他“你带糖了吗?”
舌尖已是索然无味
只有血腥和悲寂,寒凉如海啸,一次次的席卷
“还好你醒来了”
“如果你一直不醒来的话,就算是杀光盘星教的人”
“我们也会让他们给你陪葬”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玻璃纸包裹的金平糖,芒果的味道,金黄的透明,好像她望向窗外那片湛蓝色天空的眼睛
他剥开了糖纸,把糖果凑近少女的唇,指尖触到了柔软的弧度
然后她伸出舌头将它卷了进去,给他留下一份炙热
“那,如果醒不过来才是我的愿望呢?”
枕头凹陷下去的地方,也如同她心口坍塌的惊慌,在这里的每一分一秒,温暖与轻松都是她逃避现实的避风港,她可以永远在这里躲藏吗?
在她享受着片刻的宁静时
却有人正在欢笑,嘲讽着她像一只逃跑的灰鼠,试图撇开她的血债,留在一个不属于她的国度,假装忘记所有,重新开始
那个梦变得支离破碎
就算用再多的努力,也无法粘合成最初的希望
或许落在她脸上的并不是她的泪,而是她的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血,如泡影一般,唤醒沉沦在梦境中的她
一字一句的诉说
「你该醒来了——」
不属于你的那些美好幻想,就不要奢求
“那也不行”
手心里的银河抽离,趴在他床边的少年,已经支起了身体,去握她置空的手,用力的像要把她钉在那里,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若不是跟我一起走”
“你一辈子都别想从我们眼皮底下离开”
夏油杰前所未有的压抑,从喉管深处浮现的声音低沉徘徊着回荡,狭小安静的病房里像下了一场雨,无声无息的迎面将他们打湿,有人被迫淋雨,而有人心甘情愿,这无疑,都是由爱滋生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