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她也算是沪澄音乐社的一份子了,尽管在其他团员眼中她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存在,也恰合了她的心意——她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文化课。
对云知而言,学习是一件趣味无穷又极具挑战的事。
趣味,在于满足认知新事物的好奇心;挑战,等同于将知识量摄入并化为己有的能力。
这话最早是大南实验室的书呆子说的,彼时她似懂非懂,如今方能领会其中奥妙。
不知是不是该归功于身体前主人遗存下来的“理科天赋”,在高小知识储备量明显不足的情况下,新课堂所学也不会吸收不良,她能够很轻松地掌握欧姆定律、配算出浓硫酸与稀硫酸不同的化学方程式,甚至偶尔数学课上听老师解题,她能够在纸上同步算出答案。
所谓食髓知味,一旦享受过一次解难题的快感之后,自然就会惦记着第二次、第三次,于是乎,除了上课听讲,下课做题就成了云知在校生活的第二大乐趣。
沪澄向来不缺聪明的好学生,她这样热乎劲落在旁人眼里,撑死了也就是个“将勤补拙”派,鲜少有人会留意到她。
原本存在感越弱,自由度越高,云知巴不得这么长此以往度日,然而没清净几天,麻烦就找上了门。
傅小爷哪是不记仇的,开学仪式险些中暑不说,次日还接到父亲的电话,被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忍了一整周,在得知沈校长会继续请假一段时间之后,总算憋不住劲儿了。
最初只是些小打小闹的恶作剧。
譬如当云知经过操场,总会收到一些“飞来横球”,那些网球、篮球到足球,都跟长了眼似地朝她的身上撞。听说她一天摔了好几跤,傅闻笑得直不起腰来,要不是为了避嫌简直想亲自去看看她的倒霉样。只是没过两天,几个“帮凶”纷纷表示不干这一票了。
“今天早上,她的书包被我们的球给踹坏了……”
“有什么可怂的?”傅闻莫名,“你们说不小心的不就没事了?”
“她书包里放着白主任新批阅好的试卷,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试卷满天飞的时候,白主任正好路过……他说,今后别说足球,就是羽毛球砸到女生,也扣品德分……”
傅小爷:“……”
好说是抄了十遍校规的人,在欺负人的范畴里,傅闻自诩道行高深,他暗中观察了云知一整天后,重新规划了一番,采取了第二方案——骚扰战术。
于是,一到课间时间,云知的总能“恰巧”出现各种制造噪音的同学;图书馆里但凡是她想借、或刚碰着的书,大概率都会被人捷足先登,并且持续在借中。
许音时也奇怪,“为什么你想看的书,都这么巧被借走呢?”
云知看着书架上空了大半的英文入门书籍区域,“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她自然能猜到始作俑者,也没有和傅闻硬杠的打算,只抄了几个书名,打算周末去书局逛一逛,不料第二日一到学校,竟看到自己的书桌上、抽屉里摆满了书籍。
许音时也惊了:“这不都是你想借的那几本么?”
最上本附着一张字条,云知拾起,上边写着一行字:借阅时限为两周,记得按时归还。
许音时凑上前去:“认得出字迹么?”
云知摇头。
“那你想得到是谁送来的么?”
她又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已经背叛了傅小爷的一二三四号男生如愿以偿拿到了宁少递上前的邀请函,“听闻周先生要来上海开讲坛,没想到是在宁府……宁少,到时候我们真的可以和他近距离说话么?”
宁适耸了耸肩,“看你们表现咯。”
三号同学立即表忠心:“今后傅少那儿有任何举动,我等定第一时间‘上奏’。”
第二战术玩了几天,傅闻几次跑到三班门前,看云知该看书看书,该谈天谈天,浑然不受影响的模样,不由大失所望。
莫非是这些小打小闹太不得劲了?
于是,他专程在放学后联系了外校混子把人堵在巷子里,自己藏在暗处等着看好戏。
云知手里握着一瓶刚开罐的盐汽水,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倆加起来都不到三十的少年,问:“是傅闻让你们来这儿的么?”
其中一个少年眼神一横,“老子不认识什么姓傅的,今天心情好,想找女学生陪着去喝一杯,你就说去还是……”
云知飘飘然接了上头的话:“你们知道傅闻在追求我么?”
两个少年一呆,躲在暗处的傅闻也傻眼了,但听她信口胡诌道:“最近他们很兴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你们要是硬拉我走,十之**会被痛揍一顿,保不准他现在就藏在……”
傅闻按讷不住从墙旮旯里跳出来,“你胡说八道什么!”
云知指尖朝外一比,“角落,看到没?还不快跑?”
两小伙儿见傅小爷气势汹汹地冲来,吓得拔腿就遛,傅闻顾不上暴露自己,拦臂把她截下,气的好半晌才开腔道:“小爷还是真的小瞧你了,骗人成性不止,连这么不知廉耻的话也说得出口……”
云知一眨不眨盯着他:“我说错了么?”
傅小爷好似被她长长的睫毛蛰着了,话都不利索了,“就你、你这样的,哈,你告诉我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追求你了?”
云知吸了两口汽水,“开学这么多天,不管我走到哪儿都能‘偶遇’傅少,不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么?我在图书馆借不到的书,你都专程让人给我送来……”
“放屁!”傅小爷大爆粗口,“小爷只让他们借,没让他们送!”
“那你说说看,那些书本怎么都到我的桌面上了?”
傅闻叫她说糊涂了,“到你桌上了?不、不可能!”
云知“咦”了一声,“你还蒙在鼓里呢?这我就明白了,原来傅小爷心里头的算盘没藏好,倒让你那些朋友拨弄了去。”
“我心里什么算盘?”
云知嘴里衔着汽水的麦管子,笑吟吟望着他,偏不急着接茬。
傅闻急得嗓子都破了音,“你将话说清楚些!”
看他不自觉把拦路的手都放下了,云知方才溜开眼珠子,意有所指道:“都说少年人最爱逞强,往往言不由衷……要是真的厌恶一个人,莫不是多看一眼都嫌烦么?傅少本意如何,不如先扪心自问,想清楚了,今后就不要行此等幼稚之举了,否则频频叫人误会,风里言,风里语,岂不是有嘴也辩不清了?”
话毕,她不疾不徐从他身侧擦肩而过,留傅小爷一人定在原地,半天没回过魂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问的人多,故在此作答:衣服哥得要过两天回归,之后进入“掉马”篇。
虽然(本来就是这么写的)但是(我还是有点疑惑),我也没想到这两天这么多人盼着看衣服哥的剧情,明明前几天评论区都说只想看小五好好学习独美呀!
说笑啦。校园尽管不是本文的主场,但也是小五成长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理解大家关心掉马,所以不想以此吊胃口,特来告之啦,愿没有影响“不喜剧透党”。
第二十九章 留声机片
如果不是被这没完没了的恶作剧整怕了,云知也不至于反其道而行之。
只稍想,他是个曾因“追求女生”被兄弟插刀的人,听到厌烦之人如此误会,当恶心透顶,避之不及。
虽不指望靠这样三言两语令他收手,想来相似的把戏是不会再用了。
凭直觉,云知觉得傅小爷坏的不算低劣,适才找来吓唬她的混混,也并非真正的流氓痞子——这傅小爷看着跋扈,捣乱时竟还留了点底线,云知也就掂量着糊弄回去便是。
尽管不是长久之计,但等到校长回归,姓傅的应该就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想到沈一拂,云知又不免心神不宁起来,足足半个多月,他没有去过沪澄,也曾旁敲侧击向大哥打听过,据说是请了个大长假,实验室的人都没见过他人。
这一假,请的也未免太长了些。
不论是沪澄公学还是大南大学,以沈一拂的职务分量,都不该抛下这么多烂摊子不管。
他既然都和家族断绝来往了,还有什么事能令他抽不开身呢?
云知愈发意识到对他的了解微乎其微,连试想都不知从哪处分析,念及于此,她又怒己不争地捏了把脸颊,心道:说好了只把他当成寻常的甲乙丙丁,多管闲事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