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褚明渊今天带的是排骨玉米汤和南瓜饼,晚上吃太油腻的对肠胃不好,也容易发胖,奕琰一到冬天就疯狂增重,脸已经软润得像个球了。
盖子打开,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奕琰嘟起嘴吹了吹,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排骨塞进了嘴里,烫得直抽气。
褚明渊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没人跟你抢,这么急干什么?”
“凉了就不好吃了。”奕琰咬了一大块肉,一边吸气一边嚼。
她在褚明渊面前完全没有形象可言,褚明渊好像早就习惯了奕琰这样无所顾虑的样子,能在奕琰满嘴是油的时候及时送上一张面巾纸。
“我查到删除视频的人是白馨蕊。”褚明渊拿着一块南瓜饼,“你怎么说?”
奕琰从碗里抬起头来,她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什么?”
褚明渊敲了敲桌子:“不让她付出代价吗?”
“不是已经在论坛上挂了她吗?”奕琰问道,她想了想,又说,“我其实没什么损失,没必要搞太难看。”
褚明渊弯了弯眸子,他沉声道:“我尊重你的选择,可是太善良了不是好事。”
“我没有很善良,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奕琰耸了耸肩。
褚明渊定定地看着奕琰,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奕琰才容易被人伤害和利用。
她总是想给人留余地,丝毫不会考虑别人会不会领情。
“说起来,你之前为什么突然不联系我。”奕琰慢慢地喝着汤,“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给你打招呼你也不理我。”
褚明渊哽住了,他一直逃避这个话题,今天被奕琰挑明,他不得不面对。
“对不起。”褚明渊首先诚恳地道了个歉,“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红豆年糕汤吗?”
奕琰点了点头。
褚明渊双手交叉,缓缓道来:“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我一个人住在玫瑰园,我父母很少来看我,我和太奶奶生活在一起,她老人家身体不太好,成日待在房间里,我几乎找不到说话的人,慢慢地我得了轻微的自闭症,严重的时候不会说话,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医生都手足无措,直到那天……”
他顿了顿,看向奕琰的眼睛,褚明渊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像是对命运的戏弄妥协。
“有个浑身都是光芒的小女孩趴在玫瑰园的墙头,问我要不要吃红豆年糕汤,那个瞬间我感觉有一道光照进了我的世界,”褚明渊苦笑道,“很幼稚是吧?可是就因为这个事,我记了很多年。”
“那个女孩不是我。”奕琰肯定道。
“嗯……”褚明渊紧张地搓了搓手,“她是白馨蕊。”
奕琰恍然大悟,这全部能解释通了,为什么褚明渊会无缘无故对她那么亲近,为什么在生日宴后和她断了联系,为什么褚明渊出手帮助白馨蕊。
奕琰突然觉得嘴里的南瓜饼索然无味,她机械地嚼了两下,艰难地咽了下去。
“可是,奕琰,我发现我喜欢你不是因为那碗红豆年糕汤,而是因为你是你,”褚明渊有些不敢看奕琰的眼睛,“我很抱歉之前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我请求你的原谅,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沉默,褚明渊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你现在喜欢的是我吗?”奕琰的发声在褚明渊的耳朵里宛如天籁。
“是,”褚明渊忙抬起头,“我只会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最爱的人。”
奕琰把筷子一放,颇为大度道:“那就完全没有关系,无论之前发生什么,你现在喜欢的人是我,这已经够了。”
褚明渊笑道:“谢谢你。”
他同时又有些悲伤,奕琰就是这样心软好说话的人,她很轻易地就会原谅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做的事情很过分。
所以被原谅多次的人会得寸进尺,在触及到底线的那一刻,被彻底拉入黑名单。
可你根本不知道奕琰的底线在哪里,是什么,只是一句不妥帖的话,都能成为决裂的理由。
当然,也许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个根稻草罢了。
褚明渊期待着,奕琰永远不要想起来以前。
奕琰照旧送褚明渊出门,夜色中的少年有着星辰一样的眸子,花园拉门前挂着星星样子的廊灯,撒着金粉的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浸没在寒夜,温柔又寂静。
“晚安。”褚明渊抱了抱奕琰,满怀的木质香味混合着玫瑰花香,像是一个馥郁的美梦。
奕琰的脸埋在他的兔毛围巾里,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褚明渊柔软的皮肤就在她的唇边,她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白皙脖颈上浅蓝色的血管。
奕琰忍不住亲了亲褚明渊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肌肤上,褚明渊颤抖了一下,收紧了怀抱。
“调皮。”褚明渊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他拍了拍奕琰的后背。
奕琰笑了一声,别看她外表还是个清纯少女,其实内里早就是三十岁的老阿姨了,褚明渊这纯情小男生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要是真到了床上,谁说谁调皮还真不一定呢。
当然,那是成年后的事情了,她对未成年人下不去这个手。
奕琰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过了好几分钟,褚明渊总算松开了这个怀抱,他蹭了蹭奕琰的发顶,恨不得在她身上到处留下自己的味道。
奕琰目送着褚明渊翻过围墙,一直到隔壁别墅的卧房亮起了灯,奕琰才转身进了客厅。
她一回头,黑漆漆的客厅里站了一个人,奕琰顿时吓得忘记了呼吸,那个人打开沙发边的落地灯,黯淡的光芒照亮了这个人的面庞。
奕泽穿着浅灰色的浴衣,眉头紧锁,他的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奕琰。
奕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奕泽叹息一声,说道:“豆豆,我们谈一谈吧。”
邵冠群从车里走出来,迎面是葱郁的常青树,典雅素净的花园后伫立着一栋浅蓝色的别墅,别墅有两层高,浮雕精美,是洛可可风格,二楼的阳台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彩釉花瓶,里面满是浅粉色的康乃馨和雪白的满天星。
门廊下早早等着人,保姆远眺到邵冠群过来,忙小跑到他面前,鞠了一躬:“少爷,您来了,那位刚起床。”
“已经十一点了,才刚起床?”邵冠群微皱着眉,他一身纯黑的毛呢大衣,衣服上是并排的鎏金圆扣,衬得他冷峻严肃,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保姆毕恭毕敬道:“昨晚闹得很晚,一直喊着老爷的名字,喂了安眠药才睡下……”
她猛地止住了话头,出了一身汗,邵冠群明确地说过不许给那位吃安眠药,她一时嘴瓢,居然说了出来。
保姆立马看邵冠群的脸色,少年的面容依旧是冷冽的,表情没有变化,他只是应了一声,说了一句:“下次不要这样了。”
保姆逃过一劫,语无伦次地道谢,邵冠群径直上了二楼,保姆小跑着跟在后面。
别墅里还有几个护工,看到邵冠群后纷纷打招呼,邵冠群淡淡地点头,来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门是象牙白色,装饰着金属花卉,繁复的浮雕缠绕着门扉,门把手上挂着漂亮的风铃,门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彩色玻璃装饰,是一扇流光溢彩的小窗户,能隐约看到房间里的情形。
保姆轻手轻脚地拉开了小窗,房间内一览无余。
不同于门外洛可可的梦幻浪漫,房间内是一片刺眼的雪白,各式各样的医疗设备整齐地摆放着,此起彼伏的电子音在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响动。
房间中唯一的鲜艳是正中央的那张欧式大床,宝蓝色的绸缎床帘被拉起,一个纤细苍白的女人披着灰色的披肩,静静地坐在床上。
她的眉眼和邵冠群有些相似,但没有邵冠群满眼的戾气和神采奕奕,女人柔弱单薄得就像一张纸。
邵冠群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尽管看过无数次,他还是很难把这个脆弱的女人和当初那个娇艳耀眼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他记起小时候,这个女人总是一身华服,艳丽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她拉开阁楼的门,让外面的光照进来,耳垂上的钻石耳环在光中熠熠生辉。
随即就是冷言冷语,女人一向以辱骂折磨他为乐,但无论如何,在她出现在邵冠群面前的那一刻,都在昭示着,是母亲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