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又开始否认了?”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不是怪物还能是什么?难道你认为你和他们一样?”
他微微抬了抬头,耳边小孩子的声音如风般散去,替换上了操场上少年少女们清脆的笑声。
他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也变了,他来到了二中的高中,但他还是一幅小孩子的模样,手足无措的站在操场中央。
他转学前揍过的那个傻逼穿过人群走过来,斜着眼睛看他:“你怎么回来了?真有脸在二中呆下去?现在二中的学生都知道你是神经病。”
江淮摇头,退了两步。
似乎是听见了这个傻逼的声音,操场上的学生都转过头来看着他,那视线里有轻蔑,有鄙视,也有好奇,更多的,是浓浓的害怕恐惧。
“他怎么又回来了……”
“鬼知道呢,这神经病不是已经转学了吗……”
“诶,你知道吗,听说他害死了他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淮慢慢地捂住了耳朵,他听见的声音变小了,却看见围着他指指点点的这一群人身上冒起了黑雾。
然后,他透过浓浓的黑雾看见了苏北的脸。
他站起来想向着他跑过去,却看到他皱了皱眉,薄唇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
江淮愣在原地。
他看见他说:“你有病?”
他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耳边就又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反驳什么?你没病?怎么可能?别掩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像我们一样不会嫌弃你?”
江淮没了动作。
他垂着头,任由地上的黑雾顺着他的身体爬上来,吞没他。
呼……
江淮倏地睁开眼,入目就是雪白的天花板。
唔,是梦。
屋子里静得不像话,他伸手按开灯,喝了口水之后,重新在床上坐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咧开唇,露出了一个没带多少笑意的笑。他拨了拨头发,轻声自言自语:“我害死了我妈?”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答他。
他自问自答:“唔……好像是这样,要不然江非许怎么总是把我当仇人一样。”
“古代两大仇,杀妻夺子,我就占了一样……”他轻声笑了两下:“不对,好像是全占了,我这神经病还占着他儿子的位置……”
“你大晚上的又作什么妖?还不睡?!”
江非许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门口炸开,江淮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去,门还好好地关着,安安静静的,好像没人。
“当然没人,我又不是人。”黑雾从门缝里钻进来,在房间里慢慢形成了跟他一样高的人形。
江淮看了他一眼,懒懒地躺回了床上:“是你呀。”
黑雾走过来,坐在床边。
江淮踹了他一脚:“跟你说多少次了,你看着脏,别坐我床上。”
黑雾:“……”他愤愤地站起来,tui了一口,“我们一样的,你不脏?”
江淮奇怪的看他一眼:“我是脑子有病又不是色盲,”他指了指自己:“我皮肤挺白,天天洗澡,”然后他嫌弃地看了黑雾一眼:“你这样子,估计就没洗过澡。”
黑雾:“……”
他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闷闷的开口:“你又睡不着啊?这次是因为什么?”
江淮脑海里划过那双带笑的桃花眼,瞬间收了心思,毫不客气的回答:“关你屁事。”
黑雾呵呵一笑:“老子在下面等着你呢你说关我屁事?!!这世上不知道还有没有另外一个人像我这么关心你了好吗?你对你自己的人际关系没点逼数吗?”
看江淮不回答,他似乎又冷静下来:“老子懒得跟你说。老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到底什么时候自个杀下来陪我?”
江淮扯了扯唇角:“我要是死了,我小姨估计会跟着过去砍了你。”
他眼睛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次怎么只有你一个?”
黑雾面无表情打了个哈欠:“半夜三更,除了我谁还有心情跟你唠嗑?”
江淮点了点头,钻进了被窝:“那我接着睡,你随意。”
黑雾看了他一眼,开始嘀嘀咕咕:“不知道你留在这儿干什么……叶衷不也是因为你妈才对你好的吗?真对自己没点逼数啊?”
“你想想,你爹江非许是因为你妈才养着你,叶衷因为你妈关心你,陈默妈妈因为你妈可怜你……”
“哇,这么说来,我都不知道你在这世上混了十多年混了些什么,这么熬着还不如来跟我们玩儿,起码我们都是同类,不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怪物。”
“对了,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二中的指着你骂你怪物的那个傻逼,你怎么当时没有直接弄死他,说起来叭,你这病唯一一点好处就是弄死人不用蹲局子了……”
黑雾絮絮叨叨的说着,江淮睁着眼睛没有睡,却也没有打断他。
第10章
第二天江淮没能准时从床上爬起来,叶衷也习以为常,没去叫他,只是打了个电话往他们黄老大那儿知会了一声。
陈默来找他的时候叶衷还在家,一进门,叶衷就向他指了指二楼画室的方向。
陈默明了,丢下了书包就上了楼,站在门前敲了敲门。
画室里面传来了少年明显带着落款的声音:“谁啊?”
“我。”
过了好一会儿,门里面才又想起了少年的声音:“推门。”
陈默依言推开门,入目就是地板上到处都是的画纸,他的额角跳了跳,感觉强迫症都要犯了,一边走进去一边弯腰收拾。
“画什么呢?”
江淮转过头意味不明的对着他笑了笑,他这时候才看清楚这没什么精神的疯批在画什么。
——画布上,少年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线条流畅,一只手无意识的划着手机屏幕,一只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香烟,看着莫名地有些邪气。
那双桃花眼从黑色的碎发间露出来,妖冶又夹杂着凌冽,让人忍不住的想在他的眼睛里沉浸下去。
这是他们学神,苏北。
陈默看着这画,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他才幽幽的回过神,眸光复杂的看着江淮:“淮啊,你这是真的上心了?”
江淮懒得说话,递了个眼神给他:你说呢。
陈默啧啧地摇头,跟着江淮的动作在地板上坐下来。
叶衷知道江淮没事喜欢往地上坐,所以整间画室地上都铺了软软的地毯。
“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他侧了侧头看着自家疯批发小,“学神优秀是挺优秀的,但是叭,我真不知道他就哪里吸引你了。”
江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转头和他对视:“哦。”
他一只手转着沾了黑色颜料的画笔:“没哪点……”声音拖的长长的,“他是人。”
“我知道他是人,”愣了两秒,陈默声音倏地拔高:“他是人?!!你指的是你犯病的时候,看到他是人?!”
然后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却还是忍不住站起来:“淮啊你跟叶阿姨说了吗?去检查过吗?去医院看过吗?”
江淮犯病的时候看到的世界什么样子的,他闲暇时跟他说过。
他一向觉得那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
江淮永远是孤独的,在他的世界,没有人是他的同类。
或者这样说,发病的时候,就是他被命运流放的时候。
江淮再次打了个哈欠,拉了拉他的衣服:“没有,没用,没好。”
这意思是,没有告诉叶衷,去医院没用,病也没好。
陈默彻底冷静下来,重新坐下来:“那你确实是该看得起他。”过了两秒,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不去检查一下?既然……”能看清楚苏北,那应该就有第三个人。
江淮随意的摆了摆手,“说起来,你请假了吗?”
陈默背脊一僵。
江淮奇怪的转头看他:“没有?”
“……忘了。”
江淮的唇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陈默一看,清了清嗓子,决定互相伤害:“你检讨写完了吗?”
江淮:“……”写个屁,不写!
……
叶衷的行动力挺强,第二天江淮去学校的时候她就已经把住校的手续都弄好了。
她长得漂亮,和江淮一起去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大部分学生都盯着她看,江淮注意到了,皱了皱眉,微微侧了侧身体,给她挡住了一些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