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目光微沉，转头对上秦律师疑问的眼神，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声张。
姜月瞧见两人的小动作，一下子紧张起来：“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
秦开在贺铮的目光示意下，掩下惊讶，笑着解释道：“姜女士，您是众屏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而不是法人。”
“这、有什么区别吗？”姜月小心翼翼地问。
“这区别可就大了。法人是具有民事权利能力和民事行为能力，依法独立享有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义务的组织。而代表法人行使职权的负责人，才叫法定代表人。”
原来法人是组织不是人，姜月这才明白自己说错话出了洋相，换做二十九岁的姜月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虽然贺铮和秦律师并没有因为这事嘲笑她，但姜月决定接下来还是要少说话，以免多说多错，露出更多马脚。
“实在抱歉，我前两天不小心出车祸撞了头，到现在脑袋都是迷糊的，有些事儿都记不太清了，跟失忆了似的，让你们见笑了。”
姜月拍了拍脑袋，拿失忆当借口给自己挽尊，挽尊这词儿还是她穿来后学会的。
贺铮虽然对姜月失忆的说法持保留态度，却没有当场提出质疑。
等秦开询问完案件细节，又让姜月签订了委托秦开为全权代理律师和委托他出售众享股权等协议，贺铮便起身正准备离开。
刚转身，就听见姜月急切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回过身，见她欢喜又腼腆地望着他，一如十多年前。
“贺铮，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送你围巾时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十八岁生日那天说过的话？
贺铮眯了眯眼。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十八岁生日那天傍晚。
刚和同学们聚完餐，正商量着是去ktv唱歌还是去网吧打游戏，就被姜月拉到角落。
当时姜月就是用这样欢喜又腼腆的眼神望着他，欲言又止地对他说：“贺峥，这条围巾是我亲手织的，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永远开心！还有，我，我……”
他当时大概读懂了少女眼中的心事，他心里不是不高兴的，而他当时是怎么回应她的呢？
“姜月，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不过半年后就是高考了，在高考前我觉得我们都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能分心，等高考结束才有心思去想别的，你觉得呢？”
“啊？也，也好……”
当时他看着她失落的样子，本想再多说两句，同学们却找来了，拉着他去了网吧。
见贺铮半晌不出声，姜月有些着急。
“贺铮，你不会忘了你说过的话吧？”
贺铮一下子从记忆中拉回现实，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一个撞了头导致脑子迷糊连常识问题都记不太清的人，却还记得他十二年前对她说过的话？
与此同时又忘记了他根本没有参加过高考这件事？
难道是选择性失忆？
不，不对。
即便是选择性失忆也不会让一个人的性格倒退十几年，就好像她一夜之间变回了那个十七岁的女孩，这十二年时间对她来说犹如空白。
过去十年里，陪伴她最多的应该是她的丈夫胡盛安，可她对胡盛安似乎没有半分感情，倒像个旁观者一样大骂胡盛安渣男，丝毫看不出任何伤心难过。
她述说和胡盛安相关事情时，不像是在说自己的经历，而像是在，转述？
难道，她真的丢失了这十二年的记忆？
那她所转述的那些事情又是谁告诉她的？
贺铮满心惊疑，却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只微微一笑：“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不过现在还是先救你出来要紧，你放心，我会尽快帮你筹到这笔钱。”
“太感谢你了贺铮，现在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不愧是老同学，够义气！”姜月十分感激。
老同学？
贺铮眸光闪了闪，看来她的记忆不但倒退回了十二年前，还退回了他和她谈恋爱之前。
离开拘留所后，贺铮嘱咐秦开去调查清楚姜月借款给善宝的真相。
现在姜月和陈小霏各执一词，如果不调查清楚这件事，姜月就无法摆脱与善宝一案的嫌疑。
“这件事恐怕有些难办，没有担保协议，签订借款协议当天胡盛安不在场，在场的善宝董事长焦健卷款逃了，焦健的秘书目前也不知去向，剩下唯一的人证陈小霏的供词又对姜女士十分不利。当然了，仅凭陈小霏那几句供词，警方是无法判定姜女士有罪的，善宝这个案子姜女士本质上还是受害者。只要尽快归还东新众筹平台那一亿，应该就能无罪释放。至于千拓电子工厂八千万尾款，可以等出来后再慢慢还。”秦开分析道。
“可如果不调查清楚这件事，等她出来，要面对的，将是善宝案数十万受骗人的怒火。”贺铮提醒。
秦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倒也是，群众的怒火确实不是那么好平息的。这样，我先尽力调查。如果调查不出结果，那姜小姐出来后就只能先让她暂避风头了。对了，你觉不觉得姜女士有些怪异？混淆法人和法定代表人这事暂且不说，我总觉得，她有种不合年龄的……天真，对，天真！”
“可能是真的失忆了吧。”
贺铮有些不耐烦地松了松领口，她的天真当然不合年龄，因为那是她高中时的天真。
“那等她出来后你可得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秦开见贺铮脸色不大好看，便没再多说，借口调查案件匆匆告别了。
贺铮刚坐上车，助理方斌就打电话过来了。
“贺总，吴经理还在等您回来一起去众享传媒做资产评估，您看？”
贺铮看了眼手表，见已经快十点了，便道：“让他先带人过去，到众享楼下跟我汇合。”
“好的贺总。”
“还有，你亲自去仁济医院查一下姜月前天的病历，看看她有没有失忆的迹象或可能。”
“失忆？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查清楚。”
贺铮挂断电话，让司机直接开车去众享。
众享传媒，董事长兼总裁办公室，胡盛安正闭目养神，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
袁远推门进来，汇报道：“□□，刚才有人去拘留所探视了姜总。”
“谁？”胡盛安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
“是GH资本的贺总。”
胡盛安闻言猛地睁开眼睛：“贺铮？”
“没错，听说贺总还带了一位大名鼎鼎的律师过去，叫秦开。”
胡盛安敲了敲桌子：“这个秦开很有名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这个，您没听说过他，可能是因为他主要是负责离婚诉讼的吧。”袁远小心翼翼地回答。
胡盛安顿生怒气，好个姜月，进了拘留所第一个求助的竟然是贺铮，还特意请了离婚律师，看来贺铮果然是她的老情人！
只是不知道，他俩是什么时候旧情复燃的？
“昨天交待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胡盛安沉声问。
“您放心，都办妥了，会议定在十点半开始。”
胡盛安点点头，摆摆手让他出去，正准备看文件，余光瞥见办公桌上摆放的一张婚纱照。
伸手拿过相框，仔细看了看，这张婚纱照还是两人结婚时照的，照片上姜月笑得很美，他却笑得有些傻气。
当时他追了她很长时间才求婚成功，自然是高兴傻了。
求婚时他许诺过她，会给她一辈子幸福，当时他是真心的。
结婚这些年，除去一些小矛盾，两人确实过得很幸福，偏偏……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胡盛安从回忆中唤醒，他忙将相框放回原地。
见袁远急匆匆地进来，不免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么着急？”
“□□，GH资本的贺总来了。”袁远快速答。
胡盛安眉头皱得更紧：“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来给姜月讨公道的？
“他，他是带着人来做资产评估的。”袁远有些心虚。
“不是让你通知他们不用来了吗？”胡盛安扬声质问。
“这两天事太多，我把这事给忘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我现在就去请他们回去？”袁远连忙认错。
“来都来了，就会一会吧。”胡盛安扫了眼桌上的相框，压下胸口的怒气，起身往外走。
来到会议室外，见贺铮坐在里面一身从容，胡盛安心下冷笑，面上却换上微笑，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