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本来都准备关窗歇业了,见她气度不凡,一双眼盯着这金步摇,当即笑眯眯地示意她上前。
“姑娘,你眼光咋这么好?这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你瞧瞧这红翡,我敢打赌,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一个!还有这金丝花枝……说实在的,这是我老娘当初的陪嫁,要不是家里孩子多,我才不拿出来卖咧!”
巫夏小狗一样点点头。
修真界不喜欢这些俗的,各个都穿白衣,简单挽个发型就行。在他们眼里,一把剑才是一个人最好的门面。
可巫夏不同!她尤其热爱打扮自己,白衣只有几套宗门里发下来的,剩下的全是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心头好。
店家见能成,干脆把门打开,示意她进来,让她试戴。
金步摇没入乌发,红翡缠丝,流苏荡漾。
巫夏眉似新月,雾里看花,绛唇映日,一步一晃间,轻灵细碎的碰撞声并不恼人,只勾得人心痒痒。
仙姿玉色,尽见天真。
店家不自觉看呆了。
镜子里花面交相映,巫夏仿佛成了民间的姑娘,她羞涩地摸摸脸,“多少钱啊?”
店家反应过来,该宰还是得宰,佯装肉痛地伸了三根手指。
巫夏不太懂,把乾坤袋里的钱掏出来一部分,觉得应该是够了。
谁知店家眼巴巴地盯着她,示意她再拿。
她抿唇,又拿出来一点。
店家摇头,“姑娘,不够啊。”
巫夏在心里默默谴责了一遍张伞和陶逸春,把钱全掏出来。
店家眼睛一亮,“够了够了!”说着便迫不及待地要从她手里抓钱。
巫夏:“……”
晴天霹雳!
她捧着银子连连后退,让他扑了个空。
要是把钱全部拿来买这个金步摇,那陶子赫的笔墨纸砚不就买不到了吗?
第一次当人师父,不可以言而无信。
“唉,姑娘,要不要啊?”店家搓着手,眼神莫名其妙加了几分怀疑和渴望。
巫夏在店家同步变脸的间隙中,取下金步摇。
“我钱不够,不要了。”她羞耻地盯着地面,总感觉东西都试戴了还不要太耍流氓了。
但她真的没钱……
店家面容几经变换,强迫自己挂上笑,“怎么会呢,我见你的钱刚刚好啊。”
巫夏觉得窒息,一刻都呆不下去,三步一回头地离开,“等我以后有钱再来买!”
走在街上,又一次反思自己究竟为什么这么穷后,她来到书坊,把所需要的笔墨纸砚全买了。这些东西其实也很贵,她钱袋立即瘪了。
虽然资产已经快接近零,但是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阿婆时,她还是可耻地停下了。
“小姑娘,要几根啊?”面容慈祥的阿婆问。
“两根。”
她都想好了,一根现在吃,还有一根拿回去给陶子赫。反派一定不吃甜的东西,那时她再“勉为其难”地帮他吃掉。
巫夏傻笑一会儿,觉得自己可太聪明了。她撕开糯米纸塞进嘴里,健步如飞,边走边思考一个重大问题:接下来的日子还需要用到钱吗?
虽说陶子赫的医药费她已经付过了,可是他受伤,需要补身体,陶青周红两个人也不认他。那她……可不得挣钱养他?
脆弱的人类,真烦!
等她心事重重地回到村医家,天已经黑了。陶子赫这家伙正面不改色地喝中药。
巫夏噘着嘴把糖葫芦递给他,“喏。”
她递给他的动作幅度很小,胳膊肘已经做好拐回来把糖葫芦塞到自己嘴里的准备。
陶子赫犹豫了下,放下碗,沉默地接过糖葫芦。
巫夏:……
失策,他居然吃!
不过陶子赫没有立即吃,他盯着糯米纸看了半天,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要把它撕下来吗?”体谅他右肩不能动,巫夏俯身,准备帮他把纸撕下来。
陶子赫转了一圈糖葫芦,“这个能吃吗?”
他唇瓣一开一合,苦涩的中药味溢了出来。
巫夏闭了闭眼,猜他说的是糯米纸。
“能啊,不过没味道,可吃可不吃。”
陶子赫低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冲淡了嘴里那股苦味。
吃了一个还是很苦,他又吃了一个,等到嘴里终于被甜味弥漫,他缓缓吐了口气。
巫夏吞吞口水,埋着脑袋翻书。
修真界其实对于文化这一块不大重视,实行三年义务制教育,基本上认字就行。儒修倒是与寻常人不同,他们出口成章,有时甚至一个字就是一个招式,所以他们要参透文章含义,阅览天下书。
只有三年级水平的巫夏丝毫不慌,毕竟上一世还寒窗苦读十九年,教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绰绰有余。
她买的这本“字典”前面类似于儿童启蒙读物《弟子规》,文章由简入难。
大概扫了一眼,念着他是个病人,不宜过于用功。她决定这几天每天带他念一个句子,教六个字。
其实六个字也有些多,她以前就是学语言的,知道让一个初学者不成体系地学认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不过反派应该很聪明,他肯定能接受这种强度。
陶子赫放下糖葫芦,坐到她身边。
乡下的夜晚基本上不点蜡烛,好在巫夏有琉璃灯。
无边的昏暗被一束橘色光芒驱散,背后的墙上投下两道靠在一起的影子。
书放在陶子赫面前,巫夏撑着下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念出了第一句话。
陶子赫今天乖巧地不像话,她说一句,他就念一句。
一个句子读了几遍后,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教他认。
出乎意料地,有些字他居然认识。
“以前徐秀承诺过要教我,学了几个字。”他语气毫无起伏,左手抓着砚台,似乎是想磨墨。
巫夏按住他的手腕,“今天不写字。”
陶子赫绝对是在生气,但毕竟有求于人,对方还是他“师父”,他忍了。巫夏观察他的表情,很美妙地猜着。
“你再教点吧,我可以记住的。”
等她合上书想回去休息时,破天荒地,他拦了一下。
巫夏这几天白天一直在搜查,其实已经很累了。
陶子赫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莫名地透露出一种刻意隐藏起来的期盼。
巫夏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愣了一下。
不知怎的,她忽然很想知道,梦里那个屠戮同门的陶子赫,在前几天有没有遇到蛛魔?
在他几乎重伤不治,因为一点医药费就被陶青周红抛弃时,他有没有遇到一个教他认字、传授剑法的人?
有,还是没有?
第13章 吃鸡
“怎么,你很困?”陶子赫盯着她扯扯唇角,手里的书还摊着。
“你不是仙人吗?怎么还需要睡觉”
巫夏重新坐下,大拇指和食指拈起来翻开一页纸,慢吞吞照着念。
由于很困还被迫加班,她教学态度敷衍很多,吐出的字逐渐含糊不清。陶子赫推了她一下,摇摇欲晃打瞌睡的巫夏瞬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陶子赫:……
他没有再叫她,坚强地用左手磨墨,把粗糙的白纸摊平拿砚台压着。观察了下册子上那几个字大致长什么样后,他一丝不苟地练起字。
即便已经够小心翼翼,然而由于笔触、手感的原因,第一遍写出来的字还是歪歪扭扭,丑得不行。
他没有气馁,又写了几遍,等到写满半张纸,望着与册子上几乎无二的大字,又望向脑袋整个都埋在手臂里的巫夏,他欣慰地点点头。
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这个师父能文能武,他还是很满意的。
被大反派满意的巫夏在睡梦中腿一蹬,惊醒过来。
“怎么了?”
见她一脸慎重,拍了两下脸颊就准备冲出去的模样,陶子赫作为徒弟关心道。
“我放那边的‘封’字符有动静,可能是蛛魔。”巫夏皱眉,“我得去看看。”
“你去干嘛?去找死吗?”他表情古怪,“那天你都没有打过它们,现在去到底是谁打谁?”
巫夏:“……什么叫找死?除魔灭魔是修士一辈子的使命,只要它们敢出现,我就得正面迎敌!”
月色似水银,簇拥着清风进屋,陶子赫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大山。
“我还挺好奇的,明明你打不过它们,怎么还有胆子深夜一个人去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