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他娘屁的责任!
我不管他当不当我是兄弟,往我头上栽草这种事没得商量!
张寡妇捏着嗓子鬼鬼祟祟地说完这些话,我早起在聚义厅等候时剥的瓜子才吃完。
我望着那黑白交错的瓜子盘,一时觉得那仿佛就是我凌乱不堪的人生。我不知道这种时候,我是应当立刻掀了那瓜子盘以示愤怒,还是继续一颗一颗剥下去,假装若无其事。
山下的喧嚣已渐渐靠近,厅外除了沸反盈天的人声,似乎还有吹拉弹唱的声音。
怎么?等不及要跟我借地方办喜事了?
我说过我把你当兄弟,只要你开口,这点忙,我当然会帮。
毕竟,观音寨能夺回来,有你一大半功劳。
我爹说过,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我继续一颗一颗剥着跟前盘中的瓜子,厅外的乐声仿佛与我无关。
八扇大门洞开,明晃晃的日光直照到堂前。
是一个好天,黄历说,宜嫁娶,宜迁徙。
来,地方给你,你嫁娶,我迁徙。
门前的日光忽然暗淡下来。我不用抬头,也知道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直射入厅的日光。
我又剥下一颗瓜子,方抬起头,直身起立,迎到门前,像旧时在军中的很多次一样,唇边扯出一个笑,抱拳行礼:“恭喜将军凯旋归来!”
他却仓促敛了全身上下洋溢的喜气,微蹙眉头:“小九,你不高兴,怎么了?”
“没有,怎会不高兴!将军打了胜仗,我作为旧部,自然与有荣焉。”
“燕小九,好好说话。”将军攥住我胳膊,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你怎么了?遇上什么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自从铩了卧牛寨的威风,整个太行,无人再敢与我观音寨为敌,我能有什么事!”我欠了欠身子,欲让开他抓着我小臂的手;他却握地很紧,不肯松开。
我功夫不及他,无可奈何,只好任由他握着。
好在我如今还是男装,想必不会令那位未来的将军夫人误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
我向他身后张望:“这外头好生热闹!将军是要借我观音寨地方,办喜事?”
“是要办喜事,但不是借地方。”
嗬,好大的口气,敢情你真把观音寨当你地盘了。
也罢也罢,论实力,你山下这些兵,能一刻钟端了我观音寨。
论情理,这寨子就是分你一半也不为过,你只要开口,我便分你就是。
这般想着,我心中竟一下开阔,虽有一个空洞仍在无限蔓延,但此刻不是计较那玩意的时候。
今日我是一寨之主,无论是对大盛的英雄,还是对我们观音寨的恩公,基本的礼仪都不能怠慢了。
不能让江湖中人看了笑话。
我另一只尚能动的手向厅中一摆:“将军,请吧。听闻将军在北山扎营,寨中早早便备好了酒菜,静候将军光临……”
话落,我当先移步,要引他往这正厅之后的花厅。
然我脚下刚动,忽觉一股大力将我一拉,整个人被他一把带入怀中,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旋即紧紧锢住我腰:“小九,我好……想你。”他埋首我肩,闷闷的声音自我右肩传来。
我浑身一僵。
良久,方找回理智,轻轻推了推他:“将军,别这样,外面还有人,你这样,会惹人误会……”
将军依言抬头,搂住我的手却丝毫未松,唇角微扬,隐约带着一分得色:“误会,我今日就是来招人误会的……我们还继续装吗,燕小九……”
“……姑娘……”
饶是早已明了他就是昔日那个少年,我还是猝不及防地一震。
“你既已知道我身份,我们就更不应该如此。”我皱眉严肃道。
将军唇畔笑意慢慢沉下去,眉心再次敛起:“燕小九,怎么了?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你我心意已明。是我误会了什么?还是你有了……别的喜欢的人?”
他眼底波光微漾,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和我记忆深处一张模糊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嘿,还真会倒打一耙!
不知道的,还以为负心薄幸的是我?
我不耐烦和他再做这些戏,冷冷道:“此刻再说这些已是无益,今日外面日头毒,夫人怀着身子,还是快请进来坐吧……”
“夫人?什么夫人?”将军微怔,旋即似反应过来,却未理会我的话,反伸手在我头上轻轻一敲:“燕小九,你个傻子!”
你、你又骂人!你欺人太甚!
你以为就你会骂人吗!
和土匪窝中的人比骂人,你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我这几年虽技艺疏懒了,但对付你这种入门级的小喽啰,我都不用上脏话。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是猪!是狗!”我蓦然想起昔日那少年捉襟见肘的骂人词汇,带着一丝翻旧账的羞辱性目的,我有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将军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须臾,唇边却荡开一点笑:“你想起来啦……还想起些别的什么没有……”他顿了一顿,目光定定望着我。
碎鎏金般的日光在他眼底漂浮,令他原本就清亮的眸光更加灿灿夺目。
我被这眸光锁住,一时不知动弹。
却听见一个细沙般的声音徐徐划过耳廓:“……譬如你说过,谁帮你报了仇、壮大了观音寨,你就委身于他,这话如今,还作数吗?”
我愣了一愣。
脑中刹那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落定,就见他唇畔笑意更深:“我今日,是来提亲的……”他转身面向厅外,朝那向阳之处一招手,马德立刻奔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瘦长影子,再身边是一个妇人,腹部微微隆起,大概就是张寡妇说的那个孕妇。
鼓乐声霎时又起。
马德一路小跑过来,“燕小九,好家伙,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说着,打开手中的红匣……
我整个人顿时怔住:“魏霸天?前两天那个刺客,是你?”
将军点头:“我查过,那个屠三斤,是魏霸天杀的。”向小蚂蚱使了个眼色,小蚂蚱立刻将那怀孕妇人牵到我跟前:“这女子是魏霸天的小妾,之前曾勾引过屠三斤,诱他交出观音寨的机关图。屠三斤为人憨厚,没什么心眼,听她说家中世代长于机括,以为她对这个感兴趣,便将寨中机关图偷出来给她看了一眼。不成想这女子机关图一到手,就伙同魏霸天杀了他。”
“卧牛寨当初那么容易占了观音寨,也是这个原因。”
将军徐徐道,面色沉定,一年不见,他又比昔日多了一分统御三军的从容不迫。听闻元帅已然致仕,他如今代领的是帅衔。
“这女子,也一并交给你,要杀要罚,任你处置。”
“如此聘礼,你还满意吗?”
满意。
我想应他,张了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却是小蚂蚱在一旁起哄似地喊了一句:“大当家,将军还有好多宝贝,别这么快满意了,此时不捞一把,更待何时?”
说的我活像个在菜场与人砍价的农妇。
但他说的有理。逮着将军这么一只健硕无匹还不知疼的肥羊,此时不宰,更待何时?
嘿嘿嘿嘿嘿——
小蚂蚱不愧是我观音寨出去的人,就是懂得饮水思源!
我故意微扬下颌,摆出一副睥睨的轻狂姿态:“还有吗?”
将军丝毫不以为杵,只是一笑:“良田百亩,房楹数十,金两箱银两箱,珠宝瓷器八箱,另有聘雁聘饼等若干,并祖传白玉挂坠一枚,还有……这个。”他拿出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手中赫然一条羊腿:“我从不爱吃羊,见着你吃,竟也莫名觉得十分香。”
“你不在这一年,啃着这羊腿,只觉腥膻无比,味同嚼蜡。胃口也差了许多,你看,我都瘦了……”
我握起那尚带余温的羊腿,狠狠啃了一口。
他看着我“狰狞”的吃相,眼底似水光一般荡开一个潋滟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啦,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接档文《被腹黑御史盯上后》已开,也是女扮男装的,甜甜甜甜甜,女主飒爽刚毅美强惨V男主腹黑高冷高智商,欢迎支持,鞠躬!
文案:
【撩汉不自知·逃婚女将军 X 腹黑闷骚宠·御史(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