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现在来做什么？”
“你赵姨她些年一直在悄悄关注你，高中你妈不让你复读、大学你妈不让你考博，一毕业就逼你回市里，这么做太委屈你了。”
林意皱起眉头，有些不耐：“她不想我离家太远了。”
“可是落落，你那么优秀，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待着这里吗？”
她愿意吗？
一辈子碌碌无为，和江时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可能再产生交集。
可她无法辜负妈妈的爱，即使那会让人窒息。
“也许这样也挺好。”林意埋着头，说出这句违心话。
男人叹息道：“落落，你是我的女儿，你本该有棱有角，但是全被你妈磨掉了，我不想看到今后你依然活在她的控制里。”
“其实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我原本不想再提起，可我不忍心看你过得那么累。”
林意迷茫地抬起头，问道：“什么事？”
男人用手扶着额头，显得很是疲惫：“事实上，我和你妈离婚，是在认识你赵姨之前。”
“什么意思？”林意更加茫然，不是他出轨姓赵的女人，他和妈妈才离婚的吗？
“我和你妈离婚是性格不合，只是一直没告诉家人，也怕影响到你。后来，你妈怕你跟我走，才撒谎骗你。”
林意愣愣地看着他：“我妈……骗我？”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能过的自由一些，别让你妈控制人生的全部。”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呢？
男人抬起手臂，似乎想摸摸她的头，最终却收了回去。
“落落，你长大了，不用一味地选择她给你的东西。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你一定可以成功，你是我最值得骄傲的女儿，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林意看着他，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这和妈妈给她的东西不一样。
她从妈妈身上感受到的是痛苦和窒息，而从这个男人身上，她少有地感觉到了温暖。
像一个沉沉的包袱从肩上卸下，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林意低声呢喃道：“我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这个念头，曾经她不敢有。
第9章 最喜欢的人
林父还想多留片刻，然而林意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浑浑噩噩应答着，直到林父识趣，留下了林意的电话，便起身离开。
“为什么要骗我？”林意喃喃自语，眼泪滑过脸颊。
或许是妈妈让她太过窒息，林意完全相信了男人的话。
一直以来，她以为妈妈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林意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所以尽可能听从妈妈的话、尽可能让自己变得优秀，她放弃了最喜欢人，也放弃了最值得骄傲的学业，结果只是迎合了妈妈的自私。
可是，现在她该怎么做？
傍晚，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楚思路，阿池就打来了电话。
“林意？”阿池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
“嗯？”
“你……明天还来上班吗？”不知为何，他听上去有些忐忑不安。
林意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妈妈，于是点了点头：“明天我还来。”
“呼……”阿池松了口气，语气轻松下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没有。”林意道，“工作挺轻松的。”
见状，阿池终于放下心来：“那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临睡前，林意逛了会儿微博，抹黑江时的声音已经少了许多，热搜榜上高高挂着工作室告黑粉的开庭时间，风波似乎已经过去了。
同时，也意味着，在涌泉市避风头的江时快离开了。
逛热搜时，林意刷到一个言论，顿时愣住了。
我爱江时至死：@木木意j 不觉得她很奇怪吗？她和江时只是老同学，为什么对江时的喜好了如指掌？江时哥哥高中毕业是四年前，她连一件细小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难道不是对江时有所图谋吗？
微博点赞评论上万，林意心头一跳，原来这么明显吗？
但是，如果她选择反抗妈妈，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稍稍期待一下，以后可以嫁给一个自己喜欢而不是妈妈喜欢的男人？
第二天到餐厅上班，或许是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阿池让她自己找位置坐着，休息一下。
她想了整整一天，终于鼓起勇气，在傍晚，给学院书记打了一通电话。
“喂，魏老师，我是林意。”林意心情忐忑，声音都颤巍巍的。
魏书记是个年过半百的妇女，平时不苟言笑、严厉刻板，听见是林意，直接冷声问道：“又问毕业证的事？”
“不……”林意着急地想解释。
魏书记却不给她机会：“你论文丢失了一次，后面交得比大家晚，学校还没批改。”
其实林意的论文没有丢失，只是学校始终不愿意批，毕业证也一直没拿到。这件事她一直瞒着妈妈，害怕她去找学校麻烦，因为林意知道，书记是为了自己好。
想到书记曾经百般劝解，希望她留校直攻博士，她依然回绝了书记，然而接下来想说的话，让她脸颊发烫，难以启齿。
“不是为了这个。”林意难为情道。
书记不解：“那是为什么？”
“我……”林意欲言又止，“想读直博。”
电话那端，书记沉默了将近半分钟。
就在林意惶恐不安的时候，她说：“你想清楚了？”
“嗯，但是我不能回学校，只能在老家自己学习。”
书记又沉默了半分钟，语重心长地说：“林意，校长和我都很看好你，如果你能留校学习，直攻博士绝对不是问题。但即便如此，你觉得没有教授和老师授课，凭你自己能做到吗？”
这回轮到林意沉默：“我想试试。”
“这事儿不能开玩笑，如果最后没能成功，你很有可能连本科学位都拿不到，风险太大了。”
林意何尝不知道风险很大，但她想继续念下去。过去这二十多年来，除了学习，她似乎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如果不铤而走险，她怕自己真的会碌碌无为过一生，与身边朋友的距离越来越远。
“你想好了？”书记迟疑问道。
“嗯，我想读。”
“那你等一下，我和校长商量一下。”
书记挂断电话，林意惴惴不安地捂着手机。
就在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了桌边。
林意抬头一看，是阿池。
阿池对上她的眼神，直接说道：“其实，一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选择继续深造，是正确的。”
林意失笑：“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妈经常和我念叨，你要是她的女儿，她肯定捧在手心里疼，要什么给什么，绝对舍不得让你一毕业就回老家。”
林意羞涩地低下头：“替我谢谢阿姨。”
“我妈还说，要是我能娶到你，那就是我们家几辈子的福分 ，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她又觉得我配不上你。”
“没有阿姨说得那么夸张。”林意更加不好意思，脸颊通红。
阿池看着少女的脸，眼神不自觉地有些失落，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和林意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点儿不夸张，搞得我突然好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努力工作。”阿池耸了耸肩膀，“不说这些了，以后你留在店里，好好学习就是你的工作。”
“谢谢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个忙？”
阿池却像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我会帮你瞒着林阿姨。”
林意不禁扬起嘴角：“阿池，真的谢谢你。”
“好了好了，我先去忙了。”
“嗯，你去吧。”
一番交谈下来，林意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她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视线逐渐落在窗外。
窗外灯火通明，各色霓虹灯将天空照亮，路上人来人往。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不起眼的网咖上。
不知道江时离开了没有。
那晚江时对她说的话，依旧回荡在耳畔，胆小懦弱无能，依靠妈妈和杨淼，他是不是讨厌极了这样的自己？
是不是，从今以后，她和江时再也不会产生交集了？
一想到如此，她觉得好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