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林英被逼急了。
她选择了一个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林意还是只听她的话的乖女儿。
四年前，林意就是为了江时在反抗自己，所以她只要把江时从林意身边赶走，那林意就会像当初那样，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
林意面无人色地呢喃道：“你在说什么……”
见江时愣住了，林英继续说：“只要你离林意远远的，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想读书就读书，想和谁结婚就和谁结婚，从今以后我再也不逼她，只要，你离她远远的。”
江时神情呆滞，似乎还没从林英的话里缓过神来。
从今以后，林意想做什么都可以、想嫁给谁都可以，却独独要将自己排除在外吗？
“你也不想林意因为你，一辈子碌碌无为，放弃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吧？”
这句话，又狠又稳地扎在江时的心窝子上。
同时，也将林意心头那点期望的光，一点一点掐灭。
第49章 舍不得
林意感觉到一股冷意直击肺腑。
她从不知道, 一个人的冷血真的会让人切身感觉到害怕。
“妈……”颤抖地喊出这个字，林意仿佛咬碎了牙齿, 淬入了鲜血。
可是，他们好像都没听见林意的声音。
更加没有注意，她的声音里掺杂着绝望和最后的乞求。
“就算为了林意好，答应阿姨，以后你们不要再见面了，好不好？”林英眼神柔和，像一位语重心长的长辈。
看在林意眼里，却是一个举着屠刀的屠夫。
江时怔怔地盯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双手, 眸子干涩，血丝遍布在眼眶中。
林英给的条件很诱人。放弃和林意在一起，林意可以继续念书, 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甚至和谁在一起、和谁结婚, 都全靠她自己的意愿, 只是将自己排除在外而已。
江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他蛰伏了四年, 只想得到一个名正言顺回到林意身边的机会, 四年后他终于得到了，要想他以这种荒诞的理由离开林意的世界, 他做不到。
良久，他抬起头来，双眼红得不成样子：“阿姨, 如果你让我来是想跟我说这件事，那可以当我没有来过。”
林英笑了笑：“江时，如果你真的爱她, 就不该拘泥于形式，只要她过得好，不在一起也没关系不是吗？”
江时垂下眸子，遮住眼里汹涌的情绪。
他的爱是自私的，他想林意过得好，也想和林意在一起，更想林意余生的快乐都和自己有关。
“那你呢？”林意突然开口道。
她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泪痕，那双明亮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林英，甚至……带上了一些恨意。
“你爱我吗？”林意已经知道答应，所以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风平浪静。
林英愣了片刻，说：“我是你妈，落落，你在想什么？”
林意的眼神冷得可怕：“那用你的说法去说服你自己，只要我过得好，你就应该满足了不是吗？”
她看着林英的眼神是那么地陌生，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林英看着她，也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种眼神太可怕，可怕到让林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林意……我是你妈……”不知道是词穷，还是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已经完全乱套。
“是，你是我妈，所以更应该希望我幸福是不是？”林意就这么直直盯着林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温热的泪水滑过脸颊，她也没有去擦。
只是加重声线，质问林英：“是不是？”
突然有种感觉，林英要彻底失去林意了。
林意已经变成她掌心的一堆沙子，很快就会从指缝里溜走。
“落落……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她呢喃着这句话。
林意声音逐渐变得哽咽：“可是，我离开他会死的……妈，我求你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但是如果没有江时，我活不下去的……”
江时听到她的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似乎，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要从眼眶里流出来。
可他咬着牙关，死死忍住了。
林英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眼神空洞得不像话，她彻底明白了，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林意，从林意认识江时开始，她就在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
不！林意是她的女儿，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就……像四年前一样，威胁她……威胁她，用自己的性命，反正林意舍不得让她去死……
想到这里，她看到了静静躺在茶几上的水果刀，手颤抖着，一寸一寸伸向水果刀。
可在她即将碰到的前一秒，一只手以更快的速度把水果刀拿了过去。
“林意！”她听到江时愤怒地大喊了一声。
林英却愣住了，眼泪从她空洞的眼里流出来，她缓缓抬起头，看见林意一脸决绝，手里攥着水果刀，刺眼的刀尖几乎快要刺进她的动脉。
那一刻，仿佛世界崩塌了。
刀明明握在林意手里，却好像已经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她的声音变得十分尖锐：“林意！”
“林意，你把刀放下！”江时猛地从沙发站起来，要去夺林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林意后退半步，将刀尖递进：“你不要动。”
“你先把刀放下。”江时眼睛充血，却不敢轻举妄动，怕刺激到林意。
林意冷冷看向面无人色的林英，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这么拙劣的威胁手段，你还想在我身上用第二次吗？”
林英整个人变得苍白无比，她感觉自己牙关都在颤抖：“落落……你先把刀放下……”
她眼里的恐惧，让林意觉得讽刺极了。
“您也害怕我会死吗？”林意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把刀放下可以，您能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吗？”
滚烫的眼泪不停地落下，这一刻，看着林英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脸，林意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四年前，她是多么卑微求林英把刀放下来，现在她的心里就有多么酣畅淋漓。
“您能保证吗？”
林英每迟疑一秒，刀尖就离林意的脖颈近一寸。
房间里空气几乎凝固，安静得叶落可闻。
随着刀尖不断向林意靠近，江时的呼吸几乎冻结了。
他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一般：“林意，把刀放下。”
“我带你走，我不会放弃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这辈子你只能和我绑在一起。”
说完，他又看向林英，眸光如利刀：“如果，你给她带来的只有压迫和伤害，我会带林意走，我保证她会一直幸福下去，也保证，这辈子你再也见不到她。”
林英似乎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听到他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林意，没有一点反应。
林意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林意，把刀放下，跟我走，我们再也不回这里，好不好？”
在他的温柔劝说下，林意攥着刀柄的手指逐渐放松，江时慢慢走向她，用手掌包裹住她冰冷的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把水果刀取出来。
将刀丢在一旁后，他用拇指摩挲着林意通红的眼角。
林意抓住她的手，像一根最后的救命稻草，露出一抹乞求：“江时，不要放弃我。”
江时眸子一缩，声音哑得不像话：“好，我们走。”
江时扶住她的肩膀，再也没有犹豫，带林意往外走。
在开门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喊：“落落……”
林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她闭上眼睛，将所有情绪掩藏在心里，声线是残忍的平静：“妈，今天我放下刀是因为江时，不是因为你。”
以后，你再也威胁不到我了。
林英双眸陡然大睁，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眼前的事物蒙上一层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听见一道关门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错过了电梯，江时拉着她走进楼梯间。
黑暗的楼道里，江时突然将她抱住。
胸膛剧烈的起伏，宣泄着他内心的不安和后怕。
可林意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她用双手紧紧圈住江时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束缚林意的东西终于消失了，可她从未想过是以一种这么惨烈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