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洪恩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柳姑娘,无论你信不信,我想说的是,我并不想与朝廷有任何瓜葛,但几十年前的渊源,现在无论如何也剪不断又理不清。我也曾极力想保住灵山派,但我也只是保住了你……当今圣上的想法不是任何一个人能动摇得了的……也许曾经有,但人已经不在了……”
说到这儿,庄洪恩深深地看了柳依依一眼:“将来也许还会有,但我却希望,这个人永远不要与皇上相见……柳姑娘,皇命难为……我陪姑娘回一趟灵山派,若真的找不到……我便回去复命……”
柳依依冷冷地看了庄洪恩一眼,转身离开了,留下庄洪恩对着她的背影叹气。
白羽辰听说柳依依要随庄洪恩回灵山派,便打算同去,柳依依想着来回时日颇多,而且万一找不到剑谱,不知皇帝会不会加罪,便婉拒了。一方面她并不想亏欠和连累白羽辰,另外一方面,双儿独自留在这里她也不放心。程佩茹当然更是极力阻止!
柳依依不放心双儿,便对白羽辰要求在她走之前娶了双儿,既然陆曼婷有太子撑腰一定要娶,那又何必拖着呢?
于是在庄洪恩的见证下,程佩茹和白羽辰先在白家祠堂里给柳依依入了族谱,扶为正妻。紧接着又举行了纳妾的仪式,因为
是纳妾,而程佩茹和白羽辰又都不满陆曼婷,所以只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
当柳依依以正妻的身份坐到白羽辰身边接过陆曼婷和双儿递过来的敬茶时,内心五味杂陈,她不知道这个身份对自己意味着什么,甚至不知道将来该如何对待白羽辰,内心陷入了迷茫之中。
但双儿总算有个归宿,于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
纳妾后的第二天,柳依依执意让双儿搬到了白羽辰的院子,白羽辰也没有阻拦,答应柳依依会照顾好双儿,陆曼婷竟没有显出多不平,这倒是让柳依依有些意外。
青松山庄接下来便是为白玉蝶准备嫁妆,但白玉蝶整天以泪洗面,她见柳依依要走,便偷偷央求柳依依带着她一起走。柳依依哪里能答应呢,在庄洪恩的催促下,柳依依还是跟他一起上路了。
这一次再离开青松山庄,柳依依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离开灵山派嫁过来,已经一年多了,上一次离开,是跟柳廷昊一起,她以为自己可以听从自己的内心,追随自己的幸福了,可事与愿违,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家人,和那个深爱的人。尽管她内心已经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但孑然一身的孤独感常常包裹着她,午夜梦回,常常痛彻心扉。
庄洪恩带着柳依依离开青松山庄,来到码头,登上了一艘大船。柳依依站在桅杆下,眺望着茫茫江面,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在哪里,也从来没有问过柳震夫妇,她内心依赖着柳廷昊,觉得有他在,就是家。可自己被迫外嫁,柳震夫妇死了,柳廷昊也死了,灵山派被赶尽杀绝,自己便再一次成了“孤儿”,青松山庄会成为自己的家吗?那白羽辰终究会是自己的归宿吗?那个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朱梓骁呢?
柳依依轻轻甩了甩头,任潮湿的江风肆意吹抚着她的脸颊和秀发,仿佛想让风吹走所有烦恼。
柳依依在桅杆下站了很长时间,庄洪恩就站在船舱外的角落里一直看着他。他见柳依依转身朝船舱走,便也迅速转身进了船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柳依依走进船舱就坐在了庄洪恩身边,她举目打量了一下坐在船舱里闲聊的人,突然,她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抱膝而坐将脸埋在膝间的人,她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这个人身边,一把扳过这人的肩膀,当看到这个人的脸时,柳依依不由得吃惊地说道:“怎么是你?”
第43章
柳依依一下子扳过那人的肩膀,看着熟悉的脸庞,惊道:“怎么是你?”
原来,这个藏在船舱角落里的人,居然是白玉蝶。
白玉蝶一把拉住柳依依,低泣着说:“依依,我不想嫁……你带我走吧……如果你不肯收留我……我也不回青松山庄……我就,自己去流浪……再也不回来了……”
柳依依回头看了一眼庄洪恩,又看了看泣不成声的白玉蝶,她伸手抚了抚白玉蝶的后背,沉默着没有说话。
此刻,朱梓骁正回京路过徐州,暂时住在徐州驿馆。朱祁钰尽管已经焦头烂额,依然享受着被地方官众星捧月的殊荣而乐不思蜀,与沿途经过之地的一众大小官员宴饮不绝,当然也不停收受地方官员的贿赂。此刻,他正在前院与徐州知府及一众官员推杯换盏。朱梓骁以不胜酒力为由,回了卧房。
一进门,朱梓骁便见莫离正凶巴巴地看着修远,见他进门,便又瞪向他,另外两个乾坤门派来的侍卫张豪和田青站在一旁都有点不知所措。
朱梓骁一看这架势,不禁笑了笑,冲张豪和田青使了个眼色,两人如释重负地出门守在了外面。
朱梓骁坐在桌边,拎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一言不发地喝了起来。莫离又瞪了修远一眼,走到桌边。一屁股坐在朱梓骁的对面,伸手使劲一拍桌子,冲朱梓骁大声说道:“凭什么!凭什么派修远去保护那个狐狸精!哼!我不同意!”
朱梓骁一下子让她气乐了,开口说道:“姑奶奶!我下的命令你好像从来都没同意过!”
莫离哼了一声,说道:“你总是乱下命令!哪天门主一生气,要了你的命也就完事了!你自寻死路!何必又要连累修远呢?不如,你派我去啊!哼!要去,就我去!修远不能去!”
朱梓骁瞅着莫离,不禁笑出声来,说道:“你这是关心修远喽?怕他受责罚?”
莫离一拍桌子,低声吼道:“我懒得管你们两个是不是要一起死!我就想知道凭什么派人去保护那个狐狸精!”
朱梓骁皱了皱眉头,说道:“狐狸精,狐狸精的,多难听!你这么大吼大叫的,让人听到,你还真是嫌我命长了。”
莫离把脸扭向一旁,哼了一声。
朱梓骁叹了口气,说道:“修远不是我派去保护谁的!是我大哥让他去取一样东西的。你可以问我大哥。”
莫离看了看朱梓骁,又看了看修远,迟疑地问道:“真的?你没骗我?真是门主让去的?”朱梓骁点了点头。
莫离突然起身,走到修远身边,一拳打在他的胸膛,冷冷说道:“哼!就怨你!问你你又不说!惹我发了这么半天脾气!哼!最坏的人就是你!”说完,又打了他一拳,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张豪和田青见莫离走了,便赶紧进了屋,他们看着揉着胸口的修远,憋着笑,坐到了朱梓骁的身边。
修远低声说道:“怎么每回都怨我!她也没让我说话啊!”又指着张豪和田青说道:“看你们俩这个德行!刚才又不帮我说话……”
张豪和田青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张豪笑着说:“兄弟,真是对不住!我们俩也不敢惹她啊!那姑奶奶一急眼,还不得把我们俩打得鼻青脸肿么……”
朱梓骁闻言也不由得笑了笑,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修远,然后打发张豪和田青出去了。
修远看了看朱梓骁,不待他开口,便低声说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在京畿附近的一处群山环抱中,有一处入口隐秘又规模庞大的地宫。
此刻,地宫中灯火通明,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正反复把玩着手里的一块星月图案的玉佩。
她对面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这个女子正在跟她汇报着自己外出打听到的情况:“……寻到它的来源真是费了好大的周章……最后找到了京城附近双溪镇的牛家村……那家人说,就是灵山派被押赴刑场问斩的前一天,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用这个玉佩和一些首饰,跟他们家换了一匹马,又打听了京城和法场的事情……后来我又找到蛰居京城的卢珊和绿乔她们,她们帮着一起调查……查到应该是灵山派的柳依依……年龄,岁数,样貌都对得上……”
黑衣女子听完,一言不发,摆摆手打发她下去了。
她握着玉佩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玉佩收了起来。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卧房。
她的床上躺了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青年男子,男子听到有人进来,轻轻睁开了眼睛,黑衣女子一笑,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男子的右手,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一点?”青年男子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说道:“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