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小杨柳很轻的说:“我定会不那么乖巧不那么听话好让母亲永不遗憾此刻将我抛下这断立的城垣!”
她纵身跃下。
“不——!”
变故太快。
女主压根儿来不及反应。
她红着眼去抓,但抓了个空。小杨柳死了。
一柄红缨枪扎穿了她的头颅。
她死不瞑目。
那个始终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孩子死状凄惨。
“小杨柳——!”
明绮杀青了。
……
明绮演的过于震撼。
仿佛亲身经历过这被别人占据身体又后悔的场面。
“体验派——!”
“这就是体验派吗——!”
原本导演还害怕这幕戏郑蕾会把明绮压的死死的,从而演不出小杨柳离开时的惨烈和决绝。
但现在
“明绮——!”
他走过去,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你把郑蕾老师带入戏了。”
一边,郑蕾仍旧没有从戏里走出来。
仿佛那儿跳下去的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她攥着纸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郑蕾都这样……别提现场的其他人了。不少工作人员眼眶都湿润。
这一刻,梁哥终于明白了谢燝生中午的话
就连梁哥也明白了先前谢燝生的意思——“小杨柳值得最佳女配。”
饱满的人设、意难平的结局……再配上明绮的演技。
岂止是值得。
只有她配!
绝配顶配天仙配!
梁哥手舞足蹈。
几乎能看见铺在自家艺人面前的花路。
但谢爂生没有说话。
时间越过人群,他和“明绮”四目相对。
那儿站的人并不是明绮。
……
这幕完成的顺利。
《渡荷》只剩下收尾了。
工作人员们欢呼雀跃,纷纷提前庆祝,仿佛已经能看到全体杀青的那天了。
有人留明绮吃杀青饭。
但被谢爂生用“还有工作”的理由拒绝了。
大家只得遗憾送行。
“绮绮——!”
直到出了影视城,梁哥仍旧亢奋。
他蹦蹦跳跳的就要和明绮畅想拿下最佳女配后的美好生活。
但
“梁远。”
谢燝生突然喊了梁哥的大名,“你先回去吧。”
“我和明绮还有话要说。”
“……?”
绮绮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
梁哥试图拒绝。
但迎着谢燝生能吞了他的眼神,怂了——只要老板发话,绮绮啥事儿他都不能听!
梁哥一溜烟的开车跑了。
……
梁哥走后
谢爂生连刚刚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他黑着脸:“过来。”
继而拽住明绮的手腕,把人扯到车边。
他似乎很愤怒。
一把拉开车人把人扔进去后又“哐”的砸上。
明绮抖了一下。
“说吧。”
谢爂生也坐了进来。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意,沉住气问她:“你是谁。”
车里安静了会儿。
继而
“明绮。”
后视镜里,那张和明绮一模一样的脸盯住了谢燝生。
她说:“我是明绮。”
谢爂生摇了摇头。
“不。”
他的视线挪到这具身体的肩头。
那儿,灯亮了一盏。
两盏全亮为生,两站全灭为死。
此刻,这具身体里的东西踩在生死的边缘上,不人不鬼。
“你不是明绮。”
她不可能是。
但
“我就是明绮。”
她仍重复着这句话。
眼里甚至带上了些怨愤,半晌,很大声的,“我就是明绮!”
这神态和刚刚的小杨柳一模一样。
谢爂生终于反应了过来。
明绮勾起唇角,很开心的笑了:“我才是真正的明绮。”
她就是原主。
“谢总,我认得你的。”那是将近一年前的事了。
彼时她狼狈至极,被摘星泼了一身的脏水。
想换公司,但走投无路,只有追月愿意接纳她,谢燝生点的头。
仿佛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明绮并不要求谢燝生回答,她只自顾自的说:
“我走的时候,正被梁哥小季架着往公司外面冲。”
“门外的黑粉像一片海。”
“她们愤怒的举起武器要吃了我。”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刹那间,明绮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惊惧之下,她仓皇奔逃。
某个瞬间,头顶的天花板天旋地转起来。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累了。”
“谢总,我练习了四年才出的道。”
摘星许诺x-girls会成为内娱最成功的女团。
“而我,明绮——”
“会是女团里最耀眼的星星。”
“所以我拼尽了全部的努力日复一日的练习。”
但
“x-girls做到了。”
“我不行。”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出了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好几次应该是点错了,明绮很不好意思的笑了,“太久没当人,有些生疏了。”
终于……她找到了。
明绮把手机递给谢爂生。
屏幕上,赫然是当初给ea当背景板的那场直播。
谢爂生瞟了眼:“她不是你。”
绮绮的神态和原主截然不同。
她永远活力无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但原主
谢燝生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像没有生机的沼泽。
“她不是我。”
明绮重复了遍,说,“但购物车还是我的购物车。”
画面上,主播正教绮绮网购。
镜头一扫而过。
明绮点下暂停键,购物车里,赫然只有一样东西——利鲁唑片。
她关了手机。
“我要死了。”
“渐冻症。”
谢爂生拧住了眉。
“很神奇吧?”明绮说出了他的想法,“明绮——啊,不对,我应该喊她绮绮。”
“半年多的时间里,绮绮没有任何症状。”
“就连体检都检不出来。”
明绮说:“我想,和她的本体有什么关系。”“但无所谓了。”
她眨了眨眼
“现在我已经回来了。”
话题又绕了回去。
她回忆起最初发现的那段时间
“我的身体开始僵硬了。”
“起初舞蹈老师拿我当榜样,告诫队友得好好练习。”
“但后来……”
明绮顿了顿,“无论我在练习室呆多久,都没办法完成一个及格的舞台。我从榜样成了累赘。我在拖着X-Girls下坠。”
“再后来,我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呼吸也开始困难。”
就是那个时候——“我知道我要死了。”
……
明绮自嘲的笑了笑。
年少的梦是水中月镜中花。
明明很近。
一碰,却碎了。
“我看不到路。”她只看到门外围追堵截誓要置她于死地的黑粉们,“我突然累了。”“累到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危卧病榻,难有无神论者。[1]
“所以我祈祷神明降临——”
明绮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她终于是忍不住了。
“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不敢活不下去了。”
继续活下去,就意味着她得亲眼看着最初的梦想在眼前分崩离析。
她不敢。
“所以我祈祷神明降临——”
“不管是谁,只要代替我活下去,我都愿意。”
“我只希望仍旧呆在这个身体里远远的看着,只是看一看就好。”
就是这个时候,绮绮来了。
谢燝生曾无数次的好奇他的鱼为什么会拥有一具不属于她的身体。
他想问,又不敢。
生怕得到“鸠占鹊巢”的残酷答案得亲手逼她出来。
于是一拖再拖。
只想在绮绮身边呆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而此刻,真相大白。
“你早就死了。”
谢燝生说,“当你许愿的那一刻,这具身体就不是你的了。”
“是。”
明绮没有否认。
“但我后悔了。”
一如《渡荷》的小杨柳一样。
她后悔了。
尤其在听到就要摘得最佳女配时,明绮再也忍不住了。
“你也看到了——”
明绮告诉谢燝生,“如果没有渐冻症,我只会比绮绮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