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溪。”灼炀低声唤。
辰溪这才抬头看他,脸上泛着酡红,眼神带着些迷茫:“救回清渝君了?”
“还没有。”
“哦……”辰溪低下了头,“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是后悔,”灼炀没有绕圈子,直言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你一起。”
辰溪身子一颤,她再度抬头,眼中还闪着点泪光,“那是为什么?为了报复清渝君是么,我听说了,听别人说了你们之间有仇,所以就让我做那把复仇的刀。”
灼炀沉默片刻:“对不起。”
“为什么非是我呢?”辰溪哽咽着低声哭了起来,“我一直待在极东,维护这片海域的平安,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要将我拉进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像个傻子一样去九天,像个傻子一样最后才得知真相。”
“天道。”
“什么?”
“这一世的你没有犯过错事,上一世呢?”
辰溪止住了泪:“我听不懂。”
灼炀坐在了辰溪对面,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想起了当初被天帝发现他和清渝私情时的事,那日,他们明白人间君臣同棺概受他们影响,自人间返回九天,于九天一角谈话之时,被一小仙撞见,小仙惊慌离去。
清渝看着那小仙的裙摆,认了出来:“东海的一支。”
“你们龙族?”
“是,”认出是同族,清渝松了口气,“无碍,我找她谈谈就好,至于我们,再缓一缓,等将这起人间帝王的事情解决了,解决了之后再——”
灼炀轻轻捏了捏清渝手指,轻声答应:“好。”
哪知当晚,天帝就知道了。
紧接着而来的是审问。
清渝拦着灼炀将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身为龙族首领,违背天理,率先动心,影响下界,还迟迟不报,错都在自己。
灼炀听得眼都红了,他刚要开口,又被清渝喝回去。
再之后,天帝连连摇头,事已至此,还能做什么来挽回局面?
那晚便是众人都未休息,他们围拢在一起,想出了从未有人实践过的方法。
站在受刑台的那一刻,那小仙从人缝中挤出来,就在灼炀和清渝即将历七世劫时,这小仙尖叫着嚷着跳入受刑台。
“我们主君怎么能和别族在一起!”
“清渝君定是被人迷惑!”
“我以身为咒,咒灼炀世世沦为妖物,再不能迷惑清渝君!”
瞬即,跟着坠入七世轮回。
灼炀笑出了声:“拜你所赐,每一世都如此坎坷。”
辰溪迷茫地看着灼炀。
灼炀自言自语:“却不知为何这一世来到了九天。”
辰溪嘟囔:“……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呢?”灼炀轻笑,“我在说,这一世应该也无法渡过了。”
可这已经是最后一世,再无法渡过,迎来的便是死亡。渡劫失败会有什么后果,灼炀想起的是那些飞升失败的残骸,是那些抗不过天道而陨落的人,以及他和清渝。
他还有多少时间?
灼炀看着四周,看着眼前的辰溪,突然想极了清渝。
辰溪看着灼炀即将离去,手里往前一抓,抓住了灼炀的衣袖,她呜咽着道:“我本来……本来准备将此龙鳞送予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辰溪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片龙鳞。
那龙鳞同清渝之前塞给他的十分相似。
那群小精怪们见辰溪要送龙鳞,急急忙忙地跳进来阻拦,那只章鱼小怪哇哇叫着,嚷着:“别啊,别啊,公主,这不能乱送啊。”
灼炀本无意再多逗留,听闻这一句后脚步迟疑,转身看去。
那小章鱼费力地跳着,想要将这龙鳞夺回来,一边抢一边吵着:“这是龙族最硬的一片鳞,不能乱送呀!”
“为什么不能乱送?”灼炀问。
小章鱼这会儿已经从醉醺醺的辰溪手里抢回了龙鳞,它没好气地回:“这龙鳞,这龙鳞只有一片,唯一的一片,感情和和睦睦。”小章鱼很难说出完整的话来,可灼炀听懂了。
“因为这唯一的一片最硬的龙鳞象征着感情坚固无转移?”灼炀说完这句话后,嘴角扬起了一抹笑。
他不稀罕这一片龙鳞,他有了。
☆、第 83 章
第83章
甲狮山。
灼炀赶至此山时,貔貅正同守着快要断气的刃凌。
刃凌看起来骨瘦如柴,仿佛轻轻一触碰,他都将受到十分的伤害,因而貔貅站得与他隔了一米,正念着些什么。
“老弟,等此间出去,我定再一次跪求天帝饶狼族一命。我们本就是好意,哪能料到命运变数如此之大。”
“他们……还好吗?”
貔貅摇摇头:“不太好,”他望了望天际,“这一世存在于九天似乎比存在于人间要遭受更多的磨难,你说清渝的老去,姻缘的毁坏,哪一样不致命呢?这情劫……我实在想不到渡过的方法了。”
“第一世……”
“第一世生别,第二世生别,第三世死别,第四世死别,第五世死别,第六世死别,这一世……清渝君已经快不行了。”貔貅低语,“这一世结束,这七世劫也就结束了,你说我们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灼炀正是此时走近,他看起来毫不意外,款款而来,只是稀少的灵力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他从貔貅后背而来,貔貅一时没有觉察。
灼炀便顺着貔貅刚才所言,沉着地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貔貅被突如其来的人声打岔,惊得一跳,而后习惯性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这才犹犹豫豫道:“灼炀君你怎么来了?我们……”
“我想起来了。”
灼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后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姿态不似这一世跋扈的凤君,更似那深深恋慕着清渝,难以自制的灼炀,隐忍又成熟。
貔貅猛然一震,醍醐灌顶:“灼炀?”
灼炀点了点头。
“怎么……”
“受了雷刑后,迷糊之时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便是曾经的种种,醒来后这些事情更加清晰。”
貔貅还有些半信半疑,他“额”了一声,轻轻询问道:“那么,灼炀君还记得刃凌绰号是什么吗?”
“灰狼。”
“清渝君又称?”
“水郎,因为你们觉得他名字皆是水,且擅长控水,还戏谑地叫我火郎。”灼炀回忆起这些时,眉眼中带着笑意,那是这一世的灼炀不会显露的温柔。
“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在经历情劫。”灼炀看起来沉着稳重。
貔貅看了一眼刃凌,此刻才终于相信了灼炀所言,他这才敢上前靠近灼炀,站在灼炀面前也没了之前的唯唯诺诺,亲昵地忙道:“灼炀,灼炀,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已经没辙了。”
灼炀自然懂貔貅这一句“没辙了”是什么意思,他看向刃凌,提出了刚来这里听到两人谈话后就想要问的问题:“关于情劫,我也有想问的,为什么第七世是在九天?按照之前规律,应该每一世我都是妖,清渝是人,每一世都该在人间。”
刃凌闭了闭眼,没有犹豫地直言道:“……因为我们在九天看着你们每一世都惨淡收场,动了歪念。”
貔貅顺着刃凌的话接了下去:“我们偷偷去缘君那里,运用灵力篡改了情劫,想要让情劫变得更为简单一些,没料到……”
“没料到这一世存在于小九天,你们还成了宿敌。”
“天帝看我是龙族一员,罚我只进不出,面对狼族,便是下了狠手,惩罚他们繁衍渐少。”
灼炀听完后,走近刃凌,而后蹲了下来,一人一狼隔得极近,只听灼炀柔声道:“你还好吗?”
刃凌默默看着灼炀,渐渐的,眼眶润了,他同灼炀一样,无比期望回归到最初四人偷摸下凡去喝酒的日子里去,而不是被困在一座深山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族类慢慢减少。
他已经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看见过往昔的灼炀了。
因而此刻灼炀仅仅一句关心都让他内心崩溃。
灼炀伸手,将手掌放置于刃凌头顶,零星的还残存着的红色灵力正源源不断地传入刃凌身体,刃凌眨眼的功夫,一滴泪落下。
“不怪你们,即便不篡改,我们可能也无法渡过情劫。天道果真厉害,设置的每一种障碍都不是能轻易跨过的,”灼炀传输完灵力后站了起来,“这样想来,反而要谢谢你们篡改了这段情劫,才让我能偶然间因天道刑罚恢复记忆,能在彻底消散之前还能见一见你们,能在最后的时间里珍惜每一分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