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溪跪下时,腰间那片凤翎飘落在地,清渝见了,俯身拾起,他看起来镇定自若地将此递给了辰溪,有礼道:“这是公主的吧。”
辰溪一惊,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了声谢谢。
清渝看着辰溪宝贝地将凤翎揣回自己衣兜,沉默了一会儿,他何等聪明,当即反应过来,在这人来人往的九天长廊,清渝必须压下所有可能泄露心事的行为,他长袖中的手握紧了松,松了再度握紧,这才缓缓地开口:“辰溪公主说得对,我与公主并无交集,也无感情,就因此定下姻缘确实不妥,若公主觅得真爱,清渝自然愿意斩断此姻缘。”他便是看也不看灼炀,对着天帝微微鞠躬行了个简礼,“我便也请天帝能将我们的姻缘解除。”
天帝叹了口气。
“清渝君,你确定吗?”
这一句话中好似还带着些更深的含义。
清渝没有深想,点了点头。
天帝看着眼前的三人。
这劫数果真……
九天既能定下这天命姻缘,自然默认了情感的存在,此刻突生变革,也不是没有解决之道,如果这真是此劫必须经过的一难的话。
天帝看着灼炀和清渝,缓缓道:“九天从来都不是死板恪守规矩之地,既然清渝君和辰溪公主都不愿继续维持这段姻缘,也不是不能解,只是这天命姻缘终非儿戏,一旦解除,需通达天道,受天道之罚,你俩可愿意?”
“愿意。”
“愿意。”
清渝和辰溪异口同声。
灼炀这时才站了起来:“我愿意替——”说道这里他一愣,他刚才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又意识到了不对劲,堪堪住嘴,话便被天帝接了去。
天帝道:“本就是你有错在先,自然该你替辰溪承担!”
事到此地步。
已经无可挽留。
☆、第 74 章
第73章
天道之罚在九天西边边境的受刑台,那边常年飘雪,放眼望去,白雪皑皑,一脚踏上去,迎头便撞上打着旋儿而来的小雪花。
银装素裹下是严苛的天道之刑。
除了上仙和受刑之人,其他小仙不得入内,一群小仙均被挡在西边边境之外,茫茫大雪模糊了视野,只可见几个身影渐渐远去。
倾睬焦急地拉着灯烁:“……这,这可,果然出事了!”
天帝降下的刑罚,哪儿是他们可以干涉,只能站在这外围干着急。
灯烁叹了口气,想起灼炀嘱咐自己去人间放灯,回来后喜不自胜的模样,压低声音道:“灼炀君,这次怕是真的动了心。”
倾睬看起来有些忧伤,半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又重新振作起来,问:“灼炀君……没事吧?”
灯烁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小仙们聚拢在这里,小声议论着,都有些不解,不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向来和灼炀不对付的清渝君为何这么轻易松口?
灼炀君是真的收了那些花花心思,一心恋慕辰溪公主了?
等这刑罚一过,又该是怎样的地狱场景?
……
天帝站在受刑台前,静静看着主动踏上刑台的两人,这场景如此熟悉,令天帝双眸染上了些红色,他咬紧后槽牙,而后一松,像是不肯放弃,“最后再问一次,你们是否确定要破坏天命姻缘?”
此刻刑台上站着的是灼炀和清渝,清渝先开口,灼炀缓慢地跟着答到。
一白一红并排站着,清渝肩上积下一层薄雪,灼炀偏头见了,一袭红色灵力罩在清渝身上,将这些雪拂开。
乍一看去,好似将要斩断这姻缘,而后在一起的是这两人一样。
灼炀低声道:“清渝,我……”
清渝并没有理会,而是猛地跪下,道:“天帝,开始吧。”
灼炀愣神之间,受刑台已经降下一道雷击,直直打在清渝身上,清渝猛地跌坐在地,仅仅第一道雷击便令他难受得喘不过去来。
一共四十九道雷击,一道比一道猛烈,等到雷击完毕。
清渝迷糊地想,自己怕也活不下来了。
清渝一生孤傲,之前同灼炀针锋相对之际,便是大打出手也不曾伤害他人,回忆过往,唯一的一件错事大约就是答应了貔貅入了那个幻境,遇见了羡水,落入天道,知道了这是他和灼炀的情劫。
此刻不断从天际降下的疼痛令清渝模糊地回忆着往昔,那些画面在不停出现。
从羡水大着胆子凑上来亲自己,而后快速溜回去,从在山寨时挡在逐流前面护住自己,从红绸软床上相互交缠……
“清渝……”成年后的灼炀嗓音更为低沉。
成年以后的灼炀臂膀更为有力,他能轻而易举地将清渝拥入怀中,能给清渝源源不断地灵力。
这样看来,一直在享受照顾的其实是自己。
又一道雷击落下,清渝闷哼一声,喉咙间感觉一片血腥,轻咳一声,鲜血涌了出来,落在面前的白砖之上,丝丝粘稠的血粘连在清渝嘴边,清渝竟连伸手去擦拭的力气都没了。
意识逐渐模糊。
身体的感知变得迟钝,疼痛开始不再刺激神经,清渝慢慢失去了动作的能力。
思绪越加混乱。
“清渝,我们这算入了洞房吗?我听说人间入洞房就是这样,在一张红色床上滚来滚去,腻来腻去,还有点痛,但是心里很开心,我们在一起了吗?那回甲狮山的时候,你要和刃凌叔叔说啊,你不能因为要继承狼族就丢下我,虽然我只是只小麻雀,可我会努力保护你的。”
有谁在傻乎乎地笑着。
“不过这个有点痛,咱们以后能不能少来几次啊?一个月一次?嗯……一周一次?如果你真的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啦,可是这东西,怎么就这么痛呢?”
还有谁在碰他。
“这是凤翎,你收下吧。”
一袭红衣的人带他来到了凤族的圣地,看着一群新生的小凤凰,看着涅槃失败而残留的翎羽,那分明该代表着忠诚与爱慕的翎羽,灼炀送了两根。
回到九天之后,自己看着这两根凤翎,走到龙乾居深处,从一个隐秘的小抽屉里拿出一片龙鳞,抽屉里还剩下一片,两片龙鳞泛着青色,这是龙族身上最为珍贵的两片麟,坚硬无比,象征着感情牢固。
他现在做的每一步都在打破自己原有的性情,在灵力流逝和天道折磨的双重打压下,清渝在不断地尝试着,尝试着接受,尝试着反思。
他用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思考着整件事,可每次思考到最后,心神总是绕回了灼炀身上。
笨拙的哪里是灼炀,分明是自己。
清渝思考良久,将这龙鳞送给了灼炀。
当他以为这是破除情劫的开端时,却看见灼炀和辰溪相携站在自己面前,这所谓忠贞的翎羽从辰溪身上掉落,他们对着天帝请命,灼炀请求的不是接触天命姻缘站在清渝身旁,而是接触天命姻缘后和辰溪一起。
算一算时间,灼炀应当先将翎羽送给了辰溪,那么就在灼炀带着自己下凡做莲子羹,抱着自己输入灵力,对自己关怀备至,甚至在客栈忍不住情动的时候,其实灼炀早已经和辰溪私定。
清渝这么一想,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
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清渝眨了下眼,眼前有些模糊,身体的疼痛变得不再可怕,心脏开始一阵一阵地揪痛,令他有些难以呼吸。
所以灼炀不断接近自己,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灵力来缓解自己的疼痛,就连那送出来的两片凤翎都是在做戏,就为了看自己失魂落魄的模样?
真是对不起了。
清渝难受地喘了口气,他想用手抓住自己的心脏,却只能轻微地动一动手指。
灼炀注定看不到了。
清渝就算是死在这天雷里都不会吐露出曾有过一瞬的心动。
“不对!”灼炀大喊道,他站起身来想要去寻清渝,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根本触摸不到对方,他怒然转头冲着天帝吼道,“不过五道雷击就令清渝君吐血,这是冲着人命去的吗?不过是所谓的什么狗屁姻缘——”
天帝面上不豫,打断灼炀的话:“灼炀,”天帝看起来并不痛快,“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他盯着灼炀,目光中没有责怪,反而透着一层自知束手无策的灰暗,这种灰暗出现在天帝身上实在有些违和。
可这层突兀的灰暗提醒了灼炀现在的局面都是他一手所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违背天道定然会受到惩罚,可他从最初就没有在意这个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