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眼底划过一丝算计,腿一伸,拦在男子之前,男子不慎防备,摔倒在地,直接扑进潜凤怀里,哄笑声四起,等到潜凤再度挣扎而起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和这名男子。
满屋子弥漫着一股令人昏睡的香薰气。
气息萦绕在男子和潜凤四周,潜凤皱了皱眉,推开男子,用手轻轻拂过自己衣袖,似擦去什么无形的灰尘,而那男子还软在原地。
潜凤倚着屋内窗棂旁,只觉太阳穴针刺一般疼,疼痛中还带着点奇异的酥麻,他也快站不住了。
这香薰有问题!
潜凤这般想着,跌坐在地。
这也是他们常用的伎俩了,不,在他们看来还谈不上是伎俩,不过是助兴的手段。
屋内骤然热了起来,潜凤想着,手不自觉放在了衣领,想要扒拉下衣裳,乍听旁边窗棂作响,被什么东西猛地从外推开,冷风灌入,吹得潜凤一个激灵,醒了。
窗口里坐着一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红衣裳,眉目如画,额心一朱砂明晃晃的,看得潜凤心底发慌,他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跳了进来,瞪着一双眼看向那头的男子,好似见什么仇人。
潜凤看见少年朝自己走来,一脸的生气,可过来拉起他的动作却很温柔。
男子见有人突然闯入,又见那少年竟然拉着潜凤朝窗口走,一时跟着醒了醒,慌张道:“……这,这……”
少年脚步不停地拉着潜凤爬窗,身后传来男子惊慌地声音:“这是三楼——”话音未落,少年已经将人拉了出去,直直往外跳。
竟然就这么从三楼跳了下去!
男子懵了,他揉了揉眼睛似在确认这是否是真的。
……
他们从三楼的窗户跃出却毫发无伤,潜凤再度站立在地时突然清醒过来,他呆呆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吞吐着说出自己的猜测:“……伴,伴龙?”
少年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还瞪着他,一脸不满。
“真是小凤凰?”潜凤似不相信地伸出手,还没碰到少年,少年已经如小凤凰一样偏头凑了过来,用脸蹭着潜凤的手掌。
掌心同少年脸颊相触的一刹那,潜凤便不需要少年回答了。
伴龙化成了人。
可他不会说话。
……
小凤凰还好藏,活人可就不好藏了。
四下里谣传着,说是潜凤养了个小男人,一个哑巴小男人。
两个人日日同住在一个屋,夜夜相拥而眠,听说那哑巴脾气极坏,一个不开心就砸东西,砸的那些个富贵玩意儿全成了碎片,也不见潜凤生气,反倒让人去寻着找来更多能让那哑巴消气的东西来。还听说老爷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似已经放弃劝说,任由潜凤如此。
这日潜凤不过晚回来了片刻,伴龙便又生气了。
潜凤耐着性子捧着绿果过来:“我不是故意的,是路上遇见个老婆婆,寻不到自己家,我就去帮着寻了寻,带她去了官府那里……你是无聊了么?我陪你玩。”潜凤说着坐在伴龙身侧。
伴龙抢过潜凤手中的绿果埋头吃起来,根本不理会潜凤。
潜凤倒也习惯了,只宠溺地看着他。
伴龙吃完果子,唇边还沾着小果碎,潜凤伸手用大拇指擦去,拂过伴龙唇边时,见伴龙脸庞一动,舔了舔潜凤的手,再抬起头时,一脸天真。
倒让潜凤一愣。
“你……”潜凤刚开口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得苦笑,“你真是小孩子。”
这一句不知怎么又惹恼了伴龙,伴龙赌气,扭过头不肯再吃果子,潜凤又只得哄上许久,而后才能拉着伴龙一起休息。
伴龙睡觉时总喜欢往潜凤怀里钻,凑紧了寻到了安全才能睡着。
潜凤便抱着他,安然睡去。
☆、羡水忆前世,淸渝诉真相
“羡水,羡水?”淸渝将逐流制服后,携着羡水步出俞岁伯的屋子,夜里平静无风,那些国破家亡而流离的人们尚在安睡,无人觉察到了他们的异常。
淸渝眉头微微蹙起,一手拥住羡水,另一只手上下翻滚,蓝盈盈的灵力在指间游走。
“貔貅。”淸渝仰头轻唤。
静寂的黑夜中无人应答。
淸渝站了一会儿,这分秒间他感觉到了羡水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在自己脖颈间弥漫,蕴着温热,让淸渝有点不适,换做以往,他早将这累赘丢掉,更何况他对于这人向来无甚好感。
微风吹拂而过,吹乱了发丝,淸渝拥住羡水的手紧了紧。
“貔貅————”淸渝再度道,这一次语气中带着分难以捉摸的焦虑。
乌漆漆的天空划过一颗流星,映照着整个夜幕,点亮星河,这般绚烂的景象只持续一瞬,很快拖着那长长尾巴消失于无边尽头。
无人响应。
淸渝眉头紧皱,脸庞于暗淡月光之下显得过于苍白,光影之下可见他紧绷的腮帮,咬得死紧。
“貔貅——!”这一声带着震怒。
淸渝身上裹挟浓郁灵气如剑般刺向四周,空气微颤,草叶随之摆动,连带怀中的羡水也似动了动,那惹人烦躁的鼻息忽而转移。
淸渝转头就见羡水头偏移一分,眼眸颤动,睫毛轻晃,欲睁未睁。不知是被淸渝怒声镇住还是受充裕灵力感染,羡水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知觉,他的睫毛又眨了眨。
羡水睁开了眼,与此同时,淸渝身躯僵硬静止。
那双本该澄澈的眸子里闪着淸渝熟悉的妖冶冷漠,一瞬而逝,紧接着回归纯真,眸底还闪着波纹,晃动间又再度妖冶动人,那双眼眸在灼炀和羡水两个人格之间来回循环。
淸渝愣怔间松开了手。
羡水跌落在地。
黑夜之中无人说话,淸渝只能看见羡水乌黑的发丝垂下来,挡住整张脸庞,教人无法猜测对方究竟是谁。淸渝站在原地,轻声问:“羡水……还是……灼炀?”
羡水闻声抬头,此刻的眸子复归质朴,眸中隐约闪着点光,那零星光点汇集成湿润的水,从眼眶中涌出,一滴又一滴顺着脸颊滑落,如止不住的溪流。
淸渝一愣。
“怎么了?”
羡水这才恍然清醒一般,“哇”地一声,猛地伸出双手,往前一跃,目标明确地直直朝淸渝伸去,在淸渝还未躲闪之前就扑了过去。
“呜呜呜呜呜——我看到我的前世了,我前世为了救你死了!”羡水胡乱嚷嚷着,“那个,那个白毛要杀你,我,我替你挡住了,我看到脸了,就是你,淸渝就是你,一模一样的脸!”
淸渝起初还因羡水的狂妄举措而妄图将人甩出去,此刻又顿住,低头问:“你说什么?”
羡水呜呜哇哇地说了一通他梦里的前世,语辞颠倒,故事的前因后果全靠淸渝推断,好在淸渝机敏,从那些零碎的词汇中判断了些什么破绽来。
“这臣子既然如此狼子野心,能成为皇上心腹,更私下串联军队,怎可能仅仅凭借道士的一人之言囚禁天兽凤凰,更最后被凤凰烧死?”
羡水泪眼婆娑的小声“啊”了一句。
“再来,俞岁伯他们亡命便是君臣不合,眼见将要离开此地,你又梦见前世同样君谋反,是否太过于凑巧?”
羡水小嘴一嘟:“……这有什么巧的?”
“巧,”淸渝肯定,“对我来说,太巧了,巧到像是有人在编织一个逐步深入的陷阱。不只如此,你说梦里你叫伴龙,那同我长一样面孔的人叫潜凤,龙凤……”淸渝欲言又止,正对上羡水好奇的目光,话锋一转,“绝不可能是我们。”
“为啥啊?”羡水慌了,急于求证,说起话来便毫无逻辑,“真的同你长得一模一样,他也喜欢绘画,那里有我们之前遇见的袖楼,都是我们这次经历过的,那肯定是真的。里面我不能说话,你对我特别好,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羡水顿了顿,黑夜之中不可轻易窥见的脸红了,“如果我生气了,你还要哄我呢。”
伴龙想要吃桂花糕,潜凤却买回来绿豆糕,深夜里,伴龙便背对着潜凤不理人,潜凤无奈,派下人去寻,重金觅得那新出炉还软糯热乎着的桂花糕,当糕点落到伴龙面前,伴龙这才懒懒散散地捡起一块来吃,概是不习惯人身,吃的一脸都是碎块,成了一张大花脸。
这花脸闭眼凑上来几乎贴着潜凤,一脸“你快点帮我擦干净”,那双眼睨着潜凤宛如睨着自己嫌弃已久的伴侣,潜凤便真的扯过一旁的脸帕,左手轻捏这小花脸的下颌,右手拿起帕,小心地擦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