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就那个啊,你为什么不先去家里,要先到这儿来啊?”傅西舟扶着王邈,小声地问道。
“以前我老喜欢来这里,买烟,不过那时候没什么钱,买不起一整包,只能来这里买散支的,一支五毛。”王邈怀念道。
“还能这么卖啊?”傅西舟像是听说了什么新鲜事一样。
“那不然呢,跟你们一样,论箱买是么?”王邈又白了一眼傅西舟,脸上满满地都是鄙夷。
“嘿嘿。”傅西舟尴尬地笑笑。
“你好,拿包烟。”王邈推开小卖部的门,忍笑道。
“好,看看拿什么烟啊。”老板在电脑前抬起头,倏然愣住了,他慌忙戴上眼镜,使劲眨眨眼,然后不确定的问道,“小邈,是你么?”
“啊,是我啊,西舟,这是我的老朋友,范叔。”王邈笑笑,他侧身把傅西舟让进来,介绍道,“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傅西舟。”
“你这个死孩子!”老板抬起胳膊来,轻轻落在王邈的肩膀上,“一走四五年,你还知道回来啊?”
“回来看看。”王邈自来熟的拿出个马扎来坐下,他挽起裤腿,笑道。
“刚回来吗,来抽烟,喝点水,小傅快进来快进来。”老板抽出两支烟来,一支递给王邈,一支递给傅西舟。
“刚回来啊,不抽了,现在我戒烟了。”王邈连连摆手,笑道。
“我也不抽,谢谢。”傅西舟看了眼王邈,也摆摆手。
“好啊,戒了烟好啊,这次是回来看看,还是就不走了啊。”范叔把烟塞回烟盒里,也坐在马扎上,笑呵呵道。
“嗯,不一定,有可能走,有可能就走不了了。”王邈随手在货架上拿起瓶水,拧开灌了口。
“呦,快晚上了,你们吃饭了吗,没吃就在这儿吃点吧,咱爷俩还有小傅一块吃点吧。”范叔看了眼在墙上挂着的钟表,猛一拍大腿。
“那就吃火锅吧。”王邈想了想。
“我这正好有个锅,还有点菜,喝酒吗?”范叔叼着烟走向货架,问道。
“就喝一点吧,西舟你点一下外卖,再买点菜,羊肉什么的过来吧。”王邈抬头望向身边站着的傅西舟,笑笑。
“好。”面对王邈如此灿烂,明媚的笑,傅西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腾”的一下红了脸,然后假装咳嗽了几下,躲到门口背对着王邈点单。
“你这些年,瘦的可太多了,你看你这黑眼圈,都瘦脱相了。”范叔咂舌,他拧开瓶酒为王邈倒了一点,唉声叹气。
“您二位,是怎么认识的?”傅西舟给王邈夹了一筷子肉,问道。
“喔,这事说来话长了就,王邈喜欢男孩儿,正巧我儿子也是喜欢男孩,那时候我跟我儿子整天吵架,我不理解啊,男孩怎么能跟男孩儿在一起呢,那不就倒反天罡,违背了自然的规律了么,那时候小邈整天在这儿抽烟,我们是忘年交,他跟我具体讲了讲这个事是怎么一回事,跟我强调了好多遍喜欢男孩不是什么精神疾病,我们这些人没文化,多亏了小邈,要不然我们这个家就算完蛋了。”范叔叹了口气。
“就完啦,那后来呢?”傅西舟碰碰王邈的腿,问道。
“后来啊,后来就是我突然需要一笔钱,我就想来范叔这儿借笔钱,说实话我是没报什么希望的,没曾想,范叔还真把那笔钱借给我了。”王邈喝口汤,笑道。
“是啊,后来约定还钱的那天下雷暴雨,我还以为小邈不来了,或者是晚一天来,我没想到他真就冒着雨跑来了,推开门丢下钱,然后说了声再见掉头就跑,说实话,我那时候心里是暖洋洋的,我没想到一个高中生,这么的讲信用,说实话有挺多小孩来找我借钱啊,五十一百的,借给他们了就再没见他们还给过我。”范叔叹了口气。
“做人嘛,就是要讲信用的呀。”王邈举起酒杯,笑道,“我敬您当年帮我一把。”
“算了吧,你当我不知道啊,后来你经常带人来买烟买吃的,不就想还这份人情嘛,虽然你不说,但老叔知道你是面冷心热,咱们啊,还是忘年交,谁也不欠谁的,别跟老叔玩这不值钱的这套啊!”范叔哈哈大笑。
“好。”王邈抿口酒,小脸红红的。
“小傅是你男朋友吧?”范叔促狭的笑笑。
“啊,这,我。”傅西舟看向王邈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王邈笑笑,然后攥住了傅西舟的手轻轻捏了捏。
“对,我是。”傅西舟低头看看王邈的小手,感受着掌心里温热的感觉,心中莫名就有了一股豪气。
“不容易啊,来,喝一杯。”范叔举起手中的杯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傅西舟扶着王邈离开这家小卖部,当然,在路上王邈还是将刚才吃掉的东西全数吐了出去,看着王邈痛不欲生的样子,傅西舟倏然泛起了一股心酸,他沉默着拍拍王邈的背,然后拧开了一瓶苏打水递给王邈让他漱口,王邈虚弱的笑笑,然后伏在一边继续呕吐不止。
“王邈,咱们去医院吧,好么,你这样子我很心疼,真的。”傅西舟别开头,不去看小孩儿此刻狼狈的样子。
“西舟,去医院有什么用呢,现在能治疗我的手段也只有骨髓移植了,你知道骨髓移植需要多少钱么,需要排队多长时间吗,我也许都等不到那个时间了,西舟,你听到过医院里绝望的喊叫么,住在那种环境里人会被自己活活吓死,我不想继续过那样的生活。”王邈喝了一大半水,然后吐出一大半水,无奈的笑笑。
“可那也是有希望的不是么,你就这么拖着,对你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呢,你就不想想失去了你之后,我会是什么样子呢。”傅西舟拍拍王邈的肩膀。
“就算住进医院,又能怎么样,治不好的,躺在床上输水扎针,腰穿化疗,更何况,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现在就算接受治疗,也没什么用处了,真的。”王邈一步三晃地往前走,时不时要扶住路灯杆喘口气,从他高烧之后到现在,频繁的吃饭,呕吐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更别提他的胃本来就不好,这无疑是让他的病雪上加霜。
“王邈,这样,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陪着你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要答应我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去当地医院查体,拿药,好不好,哪怕吃点药也是好的,你现在不吃药,不吃饭,只喝水,别提去深海市了,可能你就得永远睡在梧桐市了你知道吗!”傅西舟小跑几步,然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小孩儿。
“算了吧,真没钱,买不起药的,一瓶药能吃多久,两万块呢,我的存款能买几瓶,你的存款又能买几瓶呢,别开玩笑了,穷人得了这种病,生不如死,就让我安安静静地死,不好么?”王邈停下了脚步,声音有些颤抖。
“你什么意思,王邈,你告诉我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认识的王邈绝对不是现在这种认命的王邈,王邈应该是永不服输的!”傅西舟捧着王邈脸颊,急切道。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应当应分的事啊,我自己苦苦撑了这么年,不是不服输,是我没办法,我只能往前跑,但是现在呢,我有了退路,就是死,我眼睛一闭我就永远解脱了,什么江麟,什么初佳宸,什么杨云霆,什么都跟我没关系了,我想歇一歇,不行么!”王邈推开傅西舟,结果傅西舟没动,自己却因为太过虚弱而坐在了地上。
“好,我们先去酒店,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好么?”傅西舟软下声音,揉了揉王邈的发心。
“嗯。”王邈揩去眼角的泪花。
“喂,江麟。”傅西舟站在阳台上,回头望望躺在床上已经睡熟的王邈,然后压低了声音。
“怎么了,有事么?”江麟的声音。
“这么说吧,王邈我玩够了,你想不想要,你想要的话,你把初佳宸给我,我把王邈送给你。”傅西舟点起支烟,故作轻松道。
“怎么了,回心转意了,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江麟的声音明显高了些许。
“王邈病了,白血病,离急变期也没几天了,说实话,我原本就是想利用王邈在平城的人脉帮我东山再起,但没曾想他得了这种病,我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哪有钱啊,自顾不暇,怎么能带着一个拖油瓶在身边呢,所以既然你想要,我就把他送给你,但是你要把小初给我,我其实一直都喜欢小初,跟王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帮我跟小初说说。”傅西舟不断的回头看王邈,生怕他突然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