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退的这几步判断，山缝内部倒是平坦宽敞，像是个隐秘的洞穴，只是洞口狭窄，本就透不进多少光线，这会儿更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感觉怀里白兔身子一抖一抖地似乎在咳嗽，路小佳赶紧问道：“怎么了？”
白兔不回答，靠在他的身上，一只手颤巍巍去抚他的伤处。这一通撕扯下来，路小佳的伤口早已经疼得麻木了，此刻也不太顾得上，抬手摸到白兔后背，只觉冰冷黏湿一片。他突然想起什么，扯过她还贴在背后的手，找到腕脉，果不出所料，指尖下脉息如暗潮涌动，乱得令人心惊。路小佳张大了眼睛，瞪着她黑暗中模糊的轮廓，咬着牙关一字字道：“白晓寒，你疯了？强冲丹田的后果，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白兔又咳了一阵，勉强笑道：“一只脚差点踏进阎王殿的人，刚休养没两天就跟人动武，咱们两个，到底是谁更疯一点？”
路小佳语塞一会儿，也笑了起来，除下自己的外衫把她包住，动作轻柔：“这么说来，我们两个疯子，简直不能更般配。”
白兔在他手臂上轻掐了一记，不满道：“你还有脸说？看见你真就自己个儿来了，我魂儿都差点给你吓飞。”
路小佳手上一用劲儿搂住她的腰，将她往怀中搂紧了些，另一手揉了揉她细软绸缎一样的头发：“那现在回来没？”
白兔的心跳得厉害，强忍着不去理会他的油嘴滑舌，吁了口气，按了按眉间：“说正经的，叶开和花伯母能避开马空群的视线潜上语仙崖，只有一条密道可走，但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路小佳低声说：“所以我们只好找别人问了。说起来，还亏得花伯母冷静，我们几个一时情急，竟谁也没想起那个人来。”
白兔沉默片刻，方问了一个字：“谁？”
路小佳并未正面回答，道：“你以为丁灵中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白兔一颤，用力掐住自己虎口，才让声音平稳下来：“是白云仙子？”
路小佳道：“不错，云烟双姝当年惺惺相惜，常常互相走动，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白兔略有踌躇地拽住他的衣角：“你们怎么跟她说的？她为什么会把密道告诉你们，还让丁灵中跟你们一起来……救我？”
路小佳道：“你救过她的命，她还你个人情有什么奇怪的。就算你什么都没做过，单看在你师父的份上，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白兔紧绷的身体缓缓松了下来：“原来如此。”
“不然呢？”路小佳道，“你觉得我们会跟她说什么？”
白兔靠在他怀里没动：“方才叶开在崖上喊的那个字，我听见了。”
路小佳顿了顿，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那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他呼出的热气顺着白兔的耳朵眼直往心里钻，撩拨得她心头发痒。定了定神，她声音有些哑，却很是平和：“你都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三表哥？”
路小佳噗嗤笑了出来：“你打算以后都这么喊我？”
白兔垂下眼帘：“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啊。”
路小佳道：“如果我不喜欢呢？”
白兔觉得他这话问得古怪，道：“不喜欢就算了呗，我还能追着你喊不成。”
“我是怕你勉强自己。”见她不说话，路小佳知道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喘了口气，低声道，“我不在意你叫我什么，只是不想你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你是丁白云的女儿，丁灵中的妹妹。我并不觉得他们欠我什么，你更不欠。”
白兔轻声说：“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因为这个。”
路小佳道：“既然不是，就别把其他人的事都往自己心里装。在我面前，你当你的白晓寒就好，别老把自己当白娘子。”
白兔埋在他怀里压低声音笑了，笑声从他胸口传出来，震得他胸腔嗡嗡地响：“白娘子可消受不了你这样的许仙。”
路小佳低头，轻轻地捏了捏她微热的脸颊，把她的头抬起来：“只要我娘子消受得了就好。”
他倾身覆上她的唇，慢慢吮吻，她紧紧勾着他的肩膀回抱他，仰着脸回应他所有的温柔与炽烈。
他们的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这黑漆漆凉飕飕的山洞也不是什么适合花前月下的地方，但这一切都无所谓。
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互相依偎，唇齿交缠，足以慰藉那些历经千辛万苦一步步走过的冰天雪地与寂寂长夜。
☆、第61章
月亮慢慢爬上来了。
两双厮缠许久的嘴唇终于恋恋不舍地拉开一点距离，落在地上的影子仍交叠成一体。路小佳的手揽住白兔腰际把她抱进怀中，后者亦环住他的腰身，整张脸都窝在他颈侧，只把微红的耳尖露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双耳朵生得很是秀气，耳廓小巧圆润，素白之上蒙了一点娇艳欲滴的赤色，凑近些还能闻到耳后一点若有若无的少女馨香。味道并不浓郁，是淡淡的清甜，路小佳忍不住滚动一下喉结，轻轻把她的耳朵咬在嘴里。
半夜过去。
路小佳的声线低沉而醇厚，白兔张开眼睛：“你其实是喜欢的，不是么？”
路小佳翻过身子重新抱住她：“怎么，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么？”
白兔赶忙推开他，敛下了眼睑：“别闹了，再来一次，我怕不是要死在你手里。”
路小佳挑起眉，带着一丝戏谑：“我虽然是个杀手，却从不用这种方式杀人。这个法子要取人性命太不容易，倒是容易多出一条性命来。”
白兔说：“我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
路小佳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一只手仍抓住她的指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好像怕她溜走那样，问道：“什么意思？”
白兔道：“我早年喝过一剂虎狼药，伤了根本，再无生育的可能了。”
路小佳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了些：“是十年前……”
“是破身之后，我自己配的药，下得猛了些。”白兔见他沉默不语，又道，“没告诉你的事，这是最后一件。你如果……想找个能够传宗接代的女人，我没有二话，等离了这里，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江湖不见，也就是了。”
路小佳放开了她的手。
白兔此话既出口，心中便是早有准备，此刻却仍不可抑制地涌上一股蓬勃的酸楚。杏眼里聚了点点泪光，又不欲在他面前哭泣，正要把头转到旁边，忽觉额上一痛，竟是挨了一记爆栗。
“桥归桥路归路？”路小佳冷笑，“你倒洒脱，问过我没？”
白兔疼得一缩，一滴清泪忍不住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下来。她也顾不上擦，只盯着他如同冷星一般的眸子，轻声嘟囔道：“有话说话，打我干嘛？”
“打的就是你这只蠢兔子，脑子里一天到晚不知道装了些什么。”路小佳声音压着火气，“还传宗接代，亏你想得出，你觉得谁需要我传宗接代？丁家还是路家？”
白兔直视着他：“与他人无关，我问的是你自己。”
路小佳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施施然伸展了一下修长的双腿，说道：“我从没想过那种麻烦的事，省了正好。”
白兔道：“你要不现在想想，还来得及改主意。”
路小佳说：“我懒得很，实在想不出非得给自己多找一份心操到底有什么必要。”
白兔道：“那你可记好了今天的话，日后若是反悔，我就……”
路小佳慢吞吞道：“你就如何？亲手杀了我？”
白兔促狭笑道：“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哪里舍得下那么狠的手。最多，也就是骟了你这头梅花鹿吧。”
路小佳一阵无语：“那我还得谢谢你手下留情了。”
白兔说：“应该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客气什么。”
路小佳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接她的话。他右手向后一撑，打算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却被手掌心传来的酥麻触感吸引了全部注意。
这感觉倒不是才有，只是先前不甚明显，他一直以为是情^:^事过后自身的反应，但已经过了这么久，任是怎样激烈的欢爱，也该巫山雨霁，高唐云收了。
有乌云遮住了月亮，洞中渐渐暗下来。他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闷湿，似乎外面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同时，手底下的酥麻感也越来越明显，仿佛石面上冒出了细小的刺。白兔显然也感觉到了，微微一愣后，突然一把拉起他，迫使他在石台上盘膝坐正，自己也坐到他对面，双手抵住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