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说:“我知道如今密道口也有人把守,只是翠浓从小在这里长大,要论对此地的了解,我们都不及她,也许有什么疏漏的地方,也未可知。”
花寒衣说:“这也在理,她原就是个很会钻空子的姑娘。”
白兔接着道:“如果这样推算,她多半是先回了无名居。我在边城还留了些人手,现在马上传信过去,说不定还截得住。”
花寒衣道:“此事既与你无干,便不用你管了,还让九头凤去。找到人,算她将功折过,找不到,我自有责罚。你且去办你自己的差使要紧,切莫耽搁了。”
白兔的马车到边城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午时了。她带着桃花娘子进了一家客栈,不多时,一条靛青的影子如一道青烟一般从二楼窗口飞身掠出,眨眼便不见踪影。
回到自己家中,白兔推门一进卧室,就看到路小佳仰躺在床上吃花生,手脚舒展,四仰八叉活生生一个“大”字。察觉到她来,他的脸略向外侧了下,然后伸手把一个空酒坛放到了地上。
白兔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路小佳问:“你去哪?”
“走错门了。”
路小佳:“这不是你的房间么?”
“原来你还知道这是我的房间,”白兔右手甩出,银光闪烁间,袖底芙蓉已然出手,“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吗!”
路小佳身子一偏,往边上一滚,说:“帮你办完了事,喝你一坛酒而已,这么小气。”
白兔冷冷说:“你昨天不是答应了带翠浓去找傅红雪吗,怎么又跑到我这里来了?”
“给她雇了辆马车让她自己走了,那女人实在跟我不对盘。”路小佳笑嘻嘻地收起吃剩的花生,将花生壳扫到地上,“早上那个细作,你究竟要来做什么?他这消息害得九头凤颜面尽失,这个暗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白兔说:“我只是要一些情报。那日在沙漠中把九头凤的人全杀了,实在过意不去,总得还她两三个才好。”
“你惯会做这种偷梁换柱的事。”路小佳笑了一下,做了个手势,“一点点卸花寒衣的臂膀?倒像是他对付马空群的招数。”
白兔笑了笑:“我可没在他面前一味做小伏低,该发脾气的时候,我也是会咬人的。”
☆、第28章
花寒衣此次吩咐白兔南下中原,是为了找到两样东西:一是当年长风阁主魏婵烟的随身手札,而另一个,则是云在天临死前提到过的铜仙承露盘。
只可惜,云在天被暴怒的桃花娘子一剑抹了脖子,到死也没吐露出半个字关于这东西的下落。花寒衣把整个万马堂翻了个底朝天,确认铜仙承露盘不在这里,这才让白兔出外去寻。桃花娘子无比追悔当日一时冲动,累得白兔如今大海捞针一般,白兔却不以为意,一路上走走停停,一面为她调理身体肃清余毒,一面象征性地派人去搜集线索,几天下来,桃花娘子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铜仙承露盘的下落依旧没有任何头绪。
终于,在桃花娘子喝完最后一碗药的时候,一只猎隼将一张字条送进了白兔手中。
机会来了。
白兔把猎隼放出去,叫来桃花娘子,耳语一番。后者虽有迟疑,却在白兔的坚持下,还是选择了听命行事。待她走后,白兔跳出窗口,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虽然名义上带个楼字,实际上,愁云楼的地盘,可不止一座楼那么简单。楼主李昼云死后,白兔拿走蓝田水苍玉佩,收编并消化了他的浓云暗卫,然而时间和精力都有限,对他名下的产业,实在来不及一一处置。不过,按路小佳的话说,就算有时间有精力也没区别——
“还真以为你一个黄毛丫头片子,能一口吞得下整个愁云楼。”他抱着无鞘长剑倚坐在一张脚榻上,对易了容身着侍女服饰,半跪在床上东翻西找的白兔说,“李昼云手下四五个副手盯着这盘子多久了,哪个不是在江湖中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能随意让外人摆布了去?仗着自己有几分小聪明就不知天高地厚,小心到头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路少侠教诲的是。”白兔说着从床幔中爬出来,“您要是没歇够,就继续在这歇着,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路小佳皱了皱眉,一脸不屑:“都看了好几个地方了,就你这么个找法,得找到下辈子去。”
“你说来帮我,敢情是来帮我说风凉话逗闷子的?”白兔无奈地转头看看他,“我谢谢你啊。”
路小佳冷笑:“李昼云是出了名的守财奴,以他的性子,重要的宝贝,生不带来,死也要带走的,怎么可能藏在这些庄子里等人来拿。”
白兔摇摇头,正色道:“如果他是寿终正寝,我也会去翻翻他的棺材。可人是你杀的,尸是我埋的,他死前说了什么,死后有什么陪葬,还有比我更清楚的?”
路小佳道:“你埋他的时候,总不会乱葬岗一扔了事吧。”
“要收编他的人,该有的礼数自然还是要有的。”白兔翻了个白眼,“不过我也不需要多做什么,人家自己老早就选好了风水宝地,装裹好了让人抬着棺材往墓室里一放——”
她突然顿住,看向路小佳,后者则带着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她。
李昼云的埋骨之地就在愁云楼北边不远的一座山上,由八人轮流巡视守卫。白兔不想打草惊蛇,花了点时间带着路小佳避开守卫,穿过山腹中一条燃着长明灯的甬道,到了墓室大门前。门旁雕刻了两尊蛇首龟身的玄武像,白兔将右边玄武的蛇首拧到一侧,大门缓缓应声而开,李昼云的棺材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出现在视野中。
白兔回身把机关复位,路小佳已先她一步踏入墓室。整个墓室很大,除了左右两边承重的柱子,没有多余的布置,显得宽阔非常。他沿着墓室边缘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暗门,回头一看,白兔正绕着棺材打转。
“四周没有藏东西的地方。”路小佳道,“你确定不在棺材里?”
白兔道:“里面珠宝不少,可惜我没兴趣。你最好也别好奇,就算长得再好看,变成只刺猬也是有碍观瞻的。”
路小佳听得明白,点头道:“倒像是他的风格。”
他踏上安放棺材的石台,走到白兔面前。感觉足下石板传来的声音有些异样,他心中约略有数,扫了白兔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四面都已找过,只剩棺材底下。可惜李昼云这幅棺不知是何材质打造,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分量重的出奇,合两人的力量都无法将棺材移开。白兔累得浑身是汗,索性和路小佳并肩在石台上坐下休息:“只怪当时没想太多,今天准备不足,这趟怕是白跑了。”她说着低下头,无意中看到路小佳的袖子上沾了不少灰土,下意识伸手去拂,忽然听他说了句:“有人。”
其实在他说话的同时,白兔也听到了。足音纷杂,至少有七人之多,且都轻捷稳健,想必武功不弱。偌大的墓室中遮挡之处甚少,她与路小佳对视一眼,双双凌空翻上柱子,在最顶端的阴影中掩住身形。心知这藏身之处也只可抢得一时先机,下面的人只消抬头仔细一看便会暴露无疑,她手里已经拈住了袖底芙蓉。过不多时,墓室大门再度开启,数人鱼贯而入,当中一人,赫然是马空群。他身侧跟着一直对他忠心不二的公孙断和另一名亲信,走在他们之后的中年人白兔也认得,正是不久前刚死了独生子的慕容山庄庄主慕容峰,身后也带着三个手下。
与白兔他们不同,这一行人仿佛早知机关所在,进来后毫不犹豫直奔石台。几人的内家功夫都是刚猛的路子,在棺材面前摆开阵势,马步一沉,双手提起,气运丹田,合力之下将棺材硬生生推离了原位,露出一道暗门来。马空群使了个眼色,公孙断带着慕容峰的人下去,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捧了一个既不精致也不起眼的青铜盘出来,恭恭敬敬呈到马空群和慕容峰眼前。
慕容峰看了半晌,轻轻咳嗽一下:“这就是魏婵烟的铜仙承露盘?看着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马空群笑起来:“慕容庄主切莫小瞧了它。无论雨水雪水露水,在此盘中静置一夜,再用来炼丹熬药,即可大大催生药性,轻者药到病除,重者提气续命,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